安江畅认识祁柚白,是在她第一次自杀的时候。
大概是三四年前,他没有正式成为主任,还在国外进修。他在攻读博士的第二年,在医院里认识了她。
那时安江畅已经接触过不少有心理疾病的病人,对于这些病人的心理状况他基本上都了解。
那天他正巧值班,急救室接到了紧急电话,据说病人是吞了大量安眠药自杀。
被人发现及时送来了。
被推进急诊室的是一个东方女孩,有着一张很标致的脸的脸蛋。安江畅看到她的第一眼,心里就想着,她笑起来应该是阳光又耀眼的。
但事实上,这个女孩双目紧闭,面色苍白,被洗胃过后,困在梦魇里迟迟不愿意醒来。
医院联系不到她的家人,送她来的是她在餐厅打工的老板,无奈之下只能联系了她的学校。
一个患有心理疾病的病人吞药自杀,在精神科真的太常见了。
像她这样的小姑娘,独自一人在外求学,独自一人承受学业的压力,有时候身垮了,心也垮了。
安江畅至少以为,她就是这样的。
后来学校帮她垫付了一些医药费,可能是突然动了恻隐之心,又可能想着,异国他乡,遇到一个来自同一个国家的人也挺不容易的,总之,安江畅帮她把剩下的医药费都给交了。
她姓祁,叫祁柚白。
挺不常见的名字,给她取这个名的人,想必费了不少心思。
安江畅查房时遇到她醒过来了,女孩目光没有什么感情,如死寂一般,直愣愣的盯着天花板,也不说话。
他遇到过很多这样的病人,所以也见怪不怪,轻着脚步走过去,跟她说,“年纪轻轻的,后面的路还长着呢,有什么过不去的坎?欠钱了?还是学习压力太大了?”
大概是因为他用的是中文,目光呆滞的女孩转过头来,愣愣盯着他。
安江畅扶她坐起来,给她倒了一杯温水。
可能是洗过胃的缘故,她面色看起来异常苍白。
他也不管她说不说话,自顾道,“世间美好的事情那么多,你这样死了一了百了,爱你的人不会为你伤心吗?你可以不顾自己,但是你的家人呢?”
她还是不说话。
连他递过去的水她都没有接。
目光呆滞,头发散乱,整个人就像是瓷娃娃一般,一碰就碎。
安江畅还有自己的事情,也不能和她多耗,他跟她说,“我叫安江畅,江海的江,畅意的畅。和你来自同一个国家,是这里的心理医生,如果有什么需要,随时可以找我。”
他丝毫不提费用的事。
没过多久,她就出院了,听说她走时,目光依然是一副死寂的模样,面上没什么表情。
大概过了半个月左右,安江畅接到了一通电话,电话接起,那边的人迟迟不说话。
他开口询问过后,她才说明了自己的来意,“我叫祁柚白,柚子的柚,一川月白寒光碎的白。安医生,我是来还你医药费的。”
安江畅一愣。
一抬头,发现她已经站在科室外了。
她手里提着医药费,在见到他时深深鞠了一躬,神色间是淡淡的悲伤,好像怎么也晕不开。
祁柚白的白声音很冷清,她说,“我这样的人大概是不值得活着的,但是很感谢你愿意帮我。你说得对,我得顾及爱我的人。”
安江畅并没有拒绝她把钱还回来,他帮助她是情分,她把钱还给他是本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