睁开眼,一辆黑色小轿车缓缓驶进。
心神不定间,车子停在了不远处,车门很快被打开,两道惊喜的喊叫声在耳畔响起。
“爹!”
“公公!”
谢老爷子揉了揉眼睛,感觉自己在做梦,否则,他怎么会看到儿子儿媳出现在自己面前呢?
屋里正在讲题的谢羡予突然沉默,猛地起身往屋外跑去。
陆溪跟陆源也听到了门外的声音,急忙将桌上的书跟其他东西全都收到背篓里,连忙往门外走去。
陆溪眨眨眼,有点恍惚。
她怎么看到了刚刚那两个在路上找她问路的“老人”跪在谢老爷子面前哭着喊爹呢?
脑子飞速转动,似乎即将因为速度过快而冒烟。
如果她没想错的话,会喊谢老爷子叫“爹”的夫妻,只可能是……
陆溪转头看向谢羡予,只见他跟块冰似的站在距离谢老爷子三步开外的地方,垂落在两侧的手,捏紧了又松开,内心显然很不平静。
下一秒,仿佛就像是在印证陆溪的猜想一般,泪眼婆娑的“老奶奶”。
哦,不,应该是喊阿姨?
将目光定在了谢羡予身上:“小鱼儿,对不起,我们回来晚了。”
这话一出,陆溪心里瞬间冒出了一种“果然如此”的感觉。
谢老爷子的儿子儿媳,谢羡予的爸爸妈妈找过来了!
分离了一二十年,让爷孙两等了、期盼了二十多年的人终于回来了!
徐国富在一旁等了许久,心情起伏跌宕。
一会儿惊喜,有生之年,自己居然也是坐过小轿车的人了。
这十里八村的,自己算是第一人了吧,这要是让张强军那老不死的晓得了,不知道得多羡慕自己呦!
于是,在不久的将来,但凡这两个老对头吵架,都会以徐国富的炫耀“我坐过小轿车,你坐过吗”跟张强军的郁闷“谢家的儿子儿媳怎么就不是来找俺带路呢,瞧把这臭不要脸的得意的。”为结束。
对此,尚不知情的徐国富这会子刚从震惊中晃过神,结巴道:“叔,这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自家人不认识自家人啊!”
其实他想说的是,这两个看起来跟谢老爷子年纪一般大的人,真的是他儿子儿媳吗?
不,仔细比较,这位自称是谢老爷子的儿子的人貌似更显沧桑啊,瞧他那满头花白的头发,可不像是四五十岁的人啊!
他敢打赌,已经年过古稀的谢老爷子头上的白头发都没他多!
谢老爷子不知道徐国富心中所想,这会儿正高兴着呢!
任谁突然见到多年未归、不知生死的儿子儿媳妇,都会像他这样高兴吧!
虽然他一直坚信着,这两个孩子一定在自己看不见的某个角落里熠熠生辉,为自己热爱的事业贡献自己的一份力量,发光发热。
绝不可能像外界传的那样,已经……让他白发人送黑发人。
可这么多年没个信儿,纵使他内心再坚定,也还是会在午夜梦回的时候伤心难过,怀疑忐忑。
甚至怀疑自己,都是自己的错,如果当初自己强行拦下孩子,他们是不是就不会离开了?
谢老爷子抬手拾去眼角的泪水,乐呵道:“回来了好,回来了好啊!”
转头又跟徐国富说道:“这就是我家那两个不成器的孩子,别说你不认识了,就是我自个走在路上,都认不出来他们两啦!”
这要不是自己亲生的孩子,他都要忍不住怀疑对方的年龄了!
景绮卉轻轻一笑,借着摸头发的动作来掩饰被儿子谢羡予抗拒的失落:“爸,小鱼儿,对不起,是我们当初……以后都不会了,我们保证。”
谢锦川轻轻拍了下妻子的后背,哽咽道:“父亲,都是我的错。为人子,我没有陪在父母膝下尽孝,妈当初……”
奶奶临终没能见到儿子的那声叹息环绕在谢羡予耳边,见谢锦川这会居然还敢提奶奶,谢羡予眼冒怒火:“够了!你有什么资格提我奶奶?”
谢锦川看着眼前已经高高大大,对自己怒目而视的儿子,内心的愧疚如浪涛般汹涌袭来。
上次见他时,小家伙人还没有他腰高。
那会他们夫妻两血气方刚,祖国需要他们,他们二话没说的就跟着离开了。
但孩子还小,戈壁那地方贫寒疾苦,再加上他们夫妻两一旦开始研究项目,几个月都没法照顾孩子,所以只能把孩子交给爷奶。
临行前,小家伙仰着头,拽着他们衣角,眼底满是对父母的眷恋,哭着闹着要跟他们一块走。
但他们选择咬紧牙关,头也不回的就离开了。
那时候他还在想,孩子还小,父母也还年轻,只是离开几年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
没想到,这一离开,就是二十多年!
再次见面时,孩子如苍天大树般长大了,换他来仰视他了。
孩子眼底的眷恋早已荡然无存,有的只是愤懑、不理解跟埋怨。
不止儿子,往日那个时刻将他护在臂弯里,像堵围墙般给予他安全感,让他可以任性放心的去做一切自己想做的事情的父亲也早已岣嵝了身姿。
当初离开时,他什么也没想,他就是组织的一块砖,哪里需要往哪搬。
既然G家需要他,他就去,纵使前方的路布满了荆棘,他也绝不回头。
临行前,父母虽然沉默不舍,但依旧选择尊重他的决定。
母亲什么也没说,只交代他要好好照顾自己跟妻子,既然选择了就不要后悔,要坚定目标。
家里的一切都有他们,他们会在后方默默支持他,把谢羡予抚养成人。
父亲只是拍了拍他的肩膀,告诉他,既然G家跟人M需要他,他就必须得去。
并嘱咐他,让他一定要好好干,绝不能半途而废,是个男人,就一定要做出点成绩来。
他也确实没有辜负父母的交代,这二十多年来,他的生活里除了实验,就是实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