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上已经五年没下过雨了。
陈潇和柳蒹葭来到西元村的时候,头顶的太阳酷热难耐,空气里的事物都似乎扭曲,所见皆是皲裂的土地,杂草一棵也无。
走过一座石桥,河道早已干涸,连淤泥都破碎成一片片土块,宛如触目惊心的疤痕。
从长安城一路过来,所见皆是如此,战争、瘟疫、天灾人祸,夺走了无数人的性命,路边全是皑皑白骨。
柳蒹葭的脸上挤不出一丝表情,但在来到她那家门前时,终于还是忍不住跪在地上,抱头痛哭起来。
可即便如何嚎啕,眼中并无一滴泪水,这个时候,她才真正的意识到,无论死亡还是灾难,都是已经没办法改变的事情。
“为什么会这样啊?”她抬起头来看着陈潇。
整个村子残垣断壁,在灼热的高温烘烤下,所有事物已被风化,满目疮痍。
陈潇慢慢说道:“大炎灭国之后,天灾不断,飞蝗、洪涝、地震,以及持续五年的大旱,就变成如今这副局面了。”
浩劫不一定是天降流火,顷刻间就能将世间万物化为灰烬。
也可能是温水煮青蛙似的,一点一点蚕食人们对生的渴望,起初没有多少人在意,毕竟那不是一下子就断绝了所有。
在这样日复一日的折磨中,人们才渐渐开始感到害怕、恐慌,最终陷于绝望。
而这个时候,浩劫才犹如火山喷发般汹涌而出。
妖魔祸乱,鬼魅横行,人们也开始自相残杀,终于将人间变成炼狱。
干热的风吹得陈潇长发凌乱不堪,他四下张望,“如果你问的是更深的为什么,我也不知道,我又不是神,没办法解答你的所有问题。”
柳蒹葭慢慢站了起来,看着那道干裂的河床,眼中一片茫然,喃喃道:“记得以前那河里有许多的鱼。”
“嗯。”陈潇点点头,“我也许久没喝到鱼汤了。”
柳蒹葭看向他道:“全天下都是这般?”
陈潇默然了一下,道:“也不是,其他国家在打仗……嗯,全天下都在打仗,这样看来,也确实都陷入到这场浩劫中来了。”
柳蒹葭曾经杀过一些人,所以自然而然的说道:“他们也都有刻骨铭心的深仇大恨吗?”
陈潇给她干沉默了,许久才说道:“你不进门去看看吗?”
柳蒹葭看向那两扇破烂倾倒的木门,摇了摇头道:“不了。”
陈潇便又接着说道:“要去祭拜一下你的父母族人吗?”
柳蒹葭又摇摇头,“他们……尸骨无存了……连一座坟墓都没有。”
陈潇呢喃:“这姓秦的有够狠。”
然后叫柳蒹葭道:“走吧。”
没有补给,驾车远行都是奢望,两人……确切来说,是一人一尸,回到大路后,步行折返长安城。
来时花了一天一夜,回去大概也要这点时间。
路过一片山林时,柳蒹葭忽然停了下来。
望着山上光秃秃的林木,好些树皮都被剥干净了,在一些树下,还能看到死了没人埋的白骨。
她驻足望了许久,道:“当年我姐姐就是在这山林中采蕨根的时候,被秦剑南掳走的,从此我就没见过她了。”
陈潇已经走上前去,等她追上来,才随口问道:“你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
柳蒹葭从腰间的荷包内取出一张纸。
那纸虽被她精心保留,但仍旧残旧不堪,仿佛一个不小心,就有可能碎成粉末。
她将这张纸小心翼翼的在陈潇眼前展开,“有人给我写信细说了这件事,但我不知道是谁。”
纸残旧成这样,字迹早就模糊不清。陈潇道:“那么你又是如何变成的凶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