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漱了一番,洁了面,男子的脸色比那会强多了。还别说,男子长得还不错。这还是杨洛第一次看清他的脸,方脸大眼,浓眉阔口,很标准的一个中年大叔。
男子进来脸色悻然,有些羞愧、还带着感激,恭敬的对着徐老施礼道:“施伯然谢过老丈,在下已经不知有多久没这么舒坦过了。”
徐老轻轻点头,道:“这才像个样子,坐下喝茶。”
忽的又惊异道:“你姓施,哪个施?”
男子以为徐老对自己这样少见的姓氏惊奇,不疑有它,伸手在桌子上比划了一下,道:“我这姓氏少见。”
徐老微微愣住,似乎是想到了什么,沉默了一会,才开口道:“哎,人老了,脑子不中用了,想个事都这么费劲。我记得前朝的时候,有一美酒,名为神仙醉,闻名天下。都说那酒出窖时,酒气香飘十里。可惜啊,那时老头子只一介寒士,只闻名,却喝不起,也就没喝过。可惜后来不知道为何却突然销声匿迹了。据说现在这个神仙酿就是那个方子,也不知道是真是假。那个酿造神仙醉的,就姓施。这个姓氏少,你一说,我就想起来了这个。”
随着徐老的话,那男子面色跟着转变,愈发的悲切、伤感。等徐老说完,男子长叹一声,苦笑着道:“不瞒二位,我这个施就是神仙醉那个施,神仙醉本就是我家的生意。我就是施家的不肖子弟,在下施伯然。”
男子像是好久没有同人正经交流过了,语速很慢,话音的生硬,不过瞧他的样子可不像是在开玩笑。
不仅杨洛诧异,徐老也是呆住,愕然道:“我自私从你的姓氏想到了那个神仙醉,没想到啊。那你为何沦落至此,当然,老头子不勉强人,你不想说就当我没问。”
不过他那一脸探究的样子,满脸的好奇之色,告诉了两人他很想知道。杨洛在一旁莞尔一笑,这老爷子有时候挺像个小孩,好奇心特重。
施伯然一直微微低头,看着桌上的茶杯,倒是没有注意徐老的表情。苦笑着自嘲道:“有何不可说的,这都过去十几年了。其实也没什么,只不过是一个商户从发家到家败的一个故事。”
“我家本在泰州经营着一个小酒肆,只是一家小店面,生意尚可。我父亲平日就喜欢琢磨用各种方法酿酒,总想着能酿出一种天下闻名的美酒出来。没成想,真被他给酿出来了,就是神仙醉。神仙醉酿出来之后,很快就火爆异常,名气越来越大。神仙醉卖的火爆,银子也滚滚而来,不过麻烦也随之而来。有好多大商贾用各种手段想要得到这个酿酒方法,或利诱、或威逼。不过家中的一个远房亲戚在泰州府衙当差,平日里给府衙的孝敬从来不断,所以一直无事。就这样,生意红火了两三年,换个更大的店铺,雇佣了更多的人手,赚了数不完的银子。可突然之间,危机就来了。有人去衙门报官,说是喝我家的酒死了人,这本来一看就知道是诬告,可衙门却真的把我父亲押入了大牢。母亲去找那亲戚帮忙,这才知道,府衙从知府而下,一下子换了四五个官员,那亲戚恋人都不认识,根本说不上话。母亲拿了大量的银子各方打点,也无济于事。可不成想突然有天,父亲被送了回来。后来才得知,他们的目的就是酿酒法子,父亲一介百姓,如何挨得过牢里大刑,不得已说了出去,才得以保身。本想着酿酒法子交了,应该没事了吧。哪知道家里的银子也成了祸事,又是各种盘剥、又是赔偿,一通下来,万贯家财一朝散去。父亲虽平安回家,在牢里却挨了大刑,再加上急火攻心,一下子就走了。那时我才十岁多年,你们现在看我年纪不小,其实我今年才三十有四。”
说到这,他自己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接着道:“父亲没了,家业也没了,泰州也带不下去了,母亲卖掉了家产,带我搬到了安昌县,可母亲也是抑郁成疾,两年后就剩了我自己。可笑的是,到现在我也不知道是谁让我家破人亡。后来出了个神仙酿,我也买来尝试过,就是我家的神仙醉。我也去过泰州查探,神仙醉的东家是孙财,也是当年求酿酒法子的人之一。想来他也只是一介商贾,如何能令官府都做帮凶,他也只不过是人家的一个提线木偶罢了。幕后之人必是手眼通天之辈,我哪有希望查清真相。我查来查去,什么也查不到,还被人发现可疑,殴打羞辱了一番。哎,我是无颜面对施家先人啊,我已经失去了希望,活着又有何意思。便整日以酒度日,盼着能醉死在酒中。”
施伯然说的并不动听,好像是他已经麻木了,多年的漂泊已经令他丧失了对生活的信心,才三四十岁,看着还没又徐老精神。
杨洛指着桌子上他那片刻不离身的包裹说道:“那你为何还如此执着这个你所谓的宝贝,你都不想活了,他还有和意义?”
施伯然满面苦涩,涩声道:“那是父亲给我留下的唯一东西,父亲让我收好,娘亲过世的时候也嘱咐过我。这么多年来一直把它带在身边,可是,我已经没了活下去的勇气,留着它也没用了,另外父亲娘亲都说这个重要,我却一直也没弄明白。卖给别人,万一被人发现端倪,总比跟着我要强。”
说着话,施伯然小心翼翼的解开了包裹,露出了宝贝的真面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