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那么轻,不是很轻松么。”关叙道。
“你怎么知——”阮秋棠说到一半才惊觉两人的聊天又偏向了愈发亲密的走向,可毕竟两人总归不是那么亲密的关系。
于是她刚想补救似的再添一句,可还没来得及,就听见关叙轻笑着说:“好了,别多想。”
“阮阮想怎样就怎样,反正不必担心。”
阮秋棠心下一软,不知道回答些什么好。
然而关叙已经蹲下来,很温和地说了一句“别动”。
她微微一怔,发现关叙像当时在房间里,给光着脚的自己穿鞋一样,拿起潜水用的脚蹼,任劳任怨地给她穿上。
关叙的手在今天的气温下显得有些凉,沾了一些海水,握住阮秋棠脚踝的时候不免让她一僵——不是因为刺激,而是在发生过某些接触后,触碰到这样的地方,总会有些无法言喻的敏感和不自在。
于是她动也不敢动,只等关叙仔仔细细地给她穿好了,落下一句“好了”,才微红着脸点头:“谢谢。”
两人一前一后走着,看似宁静而蔚蓝的大海近在眼前。
阮秋棠兴奋归兴奋,好奇归好奇,但整个人完全入水的一瞬间还是有着一点对辽阔海洋的本能恐惧,与陆地不同的压强带着海水包裹住她,仿佛要把她整个人完全吞没。
她吓得手上一紧,不自觉地抓着陪她一起下潜的关叙。
因为说不了话,四周都是漫过头顶的透明海水,身边的关叙仿佛成了这一片空间中唯一的支点,或者亮光。
好像世界大得无边无际,又好像一切都在慢慢皱缩,最后只留下她跟关叙存在的这一片宁静海域。
她的耳边只能听到海水拍打面罩发出的巨大声响,一下一下,有种奇妙温和的节奏感——看似深不见底的大海忽然也没那么可怕了,因为她看见了跟自己一起入水的人。
而关叙面对着她,明明隔着面罩看不清表情,但一只手握住她,一只手越过海水的阻力对她轻轻晃动着手臂,像是无声地安抚。
不知道为什么,阮秋棠就是能感觉到关叙现在应该是笑着的,也能感觉到他隔着海水的、无比有力的动作。
她原本有些不安躁动的心忽然就沉静了下来。
阮秋棠本就是个学习能力很强的人,她开始回想刚才关叙对自己说过的话,试着找到平衡,试着摆动脚蹼。
她逐渐在这些练习中找感觉,想象脚蹼是自己的,她本就该自如地划动,就像关叙曾经对自己说过的那样——
“你本来就是自由的。”
关叙也没离开她,手虚虚地护着,做着随时处理突发事件的准备。
不过阮秋棠果真学得很快,甚至开始掌握了要领。
阮秋棠开始笑起来,对着关叙做手势,呼吸套管咕嘟咕嘟的冒着泡泡,像她此刻逐渐愉悦起来的心情。
过了一会儿,她感觉关叙朝自己的方向划了一下,一点一点靠过来。
阮秋棠隔着严严实实的、厚厚的潜水镜,看着关叙对自己弯了弯眼睛。
在水里的他好像跟任何时候都不一样,不再有毫无皱褶的高级西装,不再有一丝不苟的发型,不再有打得完美的领结、珍稀透亮的贝母袖扣……
他跟自己一样的装备,他们如此贴近,在这一片深海里,仿佛周遭一切都消失了,只剩被海潮包绕着的两个人。
而关叙朝她游过来,再在这一片能将人溺毙的海洋中,勾了一下她的手指。
“咕噜咕噜——”
阮秋棠的呼吸套管猛地泛起一圈大大小小的气泡,仿佛突然加快的心跳,也好似月亮高悬着升起来时,为之波动的阵阵潮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