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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一路从花房走回别墅,在海滩上留下一串银色的脚印。
路上阮秋棠又跟他聊了许多,比如第一次父亲给她办演奏会时的紧张:
“当时很紧张,但后面好像就没有那种情绪了。我倒是一直不在意别人怎么看我,可能也是从小的时候养成的习惯。因为后面慢慢知道我对父亲的意义可能只在于我的音乐天赋,但还好我也是喜欢的,所以后面再上台,就只关心自己有没有演奏好,情绪有没有到位,别的就已经不管了。”
还跟她聊自己第一次弹拉三:
“你应该知道有一部电影,说的是一个钢琴家弹拉三把自己弹疯了的。我那时候也不懂,开始边识谱边弹,好担心自己会不会也弹着弹着疯掉。”
阮秋棠开玩笑似的说:“后来被我爸拉着去弹商演,那时候我已经能把拉三倒背如流了,有时坐在钢琴旁边发呆,就想,我现在都弹得这么熟了,为什么还是没有疯?还不如疯了好呢。”
她说完这句话,就很快地朝关叙看过来:“当然,我也就那时候想想,后面想明白了就好多了。”
阮秋棠一转头,却发现关叙在思考着什么。
她还以为他没在听自己的话,探过头去,小声叫他:“关叙?”
“嗯。”关叙的目光与她相交,漆黑而深邃,会让阮秋棠想起潜水时,深海底惊鸿一瞥的发光鱼尾。
“我在思考,你当年在外面求学的时候,我好像也去过那边。”
“真的吗?”阮秋棠转过脸来,发梢披了一抹夕阳,显得格外温柔,“什么时候?”
“什么时候呢……”关叙重复着。
阮秋棠穿着白色长裙在前面走着,海风吹动裙摆,翩然优美。
一切时光蓦然定住,关叙原本一些无关紧要的记忆忽然在这一刻无比清晰地重现出来。
是了,是有那么一幕。
那年他跟着父亲公司里的元老赴国外考察,在回国的前一天,几人路过市中心的教堂,听到里面唱诗班的音乐,有人忽然提起,似乎在附近的一所知名古典音乐院校在举办典礼。
那时正是傍晚,几人一拍即合,便真的要来了门票,去了礼堂。
只是毕竟人生地不熟,虽然计划得很好,但因为导航太旧,最后进去的时候,其中最引人期待的钢琴协奏刚刚结束。
关叙只来得及在门外听了最后一段,还记得处理得行云流水的琶音和四五指共颤,一瞬经验,不过推门而入时,演奏者已经对着台下鞠完躬,往后台走去。
现在想来,他是看见了对方的背影的。
也是这条白色的丝绸长裙,也是这样曼妙纤瘦的身形……
是啊,自己是见过的。
但与之前不同的是,当时的演奏者没有回头。
而现在,阮秋棠还不知道他回想到了哪里,轻声叫他:“你在想什么呀?”
关叙没有立刻回答,但依然转过头来,注视着阮秋棠的脸。
他在此刻一边觉得心头饱胀,一边又有些怅然。
他感慨世事玄妙,原来多年前的一个背影竟然真的有后续,而这后续甚至也是一场乌龙的巧合——
好像但凡错一步,他们两人此刻都不会在这里,拥有一段这样的关系,和这样的回忆。
或者,他那天不被导航误导,听完了一整首协奏曲,会不会又有不同的结果?
但世事本就不能如人所料。
他的眼神里情绪太浓,阮秋棠被他看得有些不知所措:“……怎么了?”
“没什么。”关叙从回忆里回神,眸光却依然悠远,“我在想……”
“如果那时候我能早十分钟进去,是不是就能早一点抓到你的裙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