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王衍话中之意,似乎对蜀地兵马并无自信,如此若等王建殡天,王衍岂不是开城献降?
可都走到这一步田地,哪里还能行乞降之愿。
“那大公子的意思是,这李星云……?”宫六伺候王衍已有三十年,正可谓王衍抬抬屁股,他就知道对方要放什么屁。
故而从话音中听出几分额外的意思。
宫六扫了几眼墙头上的红影,那位十皇子殿下早就下去了,些许也在想甚么脱身之计吧。
如果能从李星云这里找突破口,或许太子那边可活。
“宫六啊,我知你是父亲派来监视我的暗谍,不过咱们相处也有三十多年了,哪怕是铁打的心,多少也有所感化了吧。”王衍没有正面回答,而是旁敲侧击。
宫六心中一凛。
他的身份漏了?
可是,怎么可能?
“大公子……”宫六一时无话。
王衍抬手打断宫六的思忖,真挚道:“宫六啊,跟了我三十年,也不问你哪去哪来,今天你我便斩断前缘,眼望当下吧。”
“为了我父那点心愿,赔上整个蜀地之军,伤民伤财,值得吗?”
宫六默然。
一将功成万骨枯。
更何况帝王基业,向来都建立在亿万人的枯骨之上,古来帝王何其多,成就丰功伟业者,哪个吝惜过他人财命。
活下来的享受功名利禄,死了的则黄土一抔,百年化骨,千年化灰。
况另外还有一说,那李裕百万大军雄踞北方,北击契丹,南平诸侯,西镇吐蕃,东出扶桑,其志浩大常人不察。
与那样绝代天骄般的人物碰上,王建这种孤身入蜀平定各族经历,就显得格外不够看了。
诸侯能镇一方,未必能逐鹿天下。
前途或是刀山死海,或是明光正道,一眼便能看出来。
宫六心底难掩悲哀。
明面上,连王建之子王衍都不看好其父的未来,就更不必说那些个明里暗里早就私通北方的南蜀各族。
世家大族,是活得最聪明的一批人。
他们才不可能陪着你一条路走到黑。
这样下去,太子只许以大势强压,或许用不了一兵一卒,蜀地自会将王建推出来当替罪羊,去平息太子的兵戈。
李星云的作用,或许就是如此吧。
入蜀这些时日,那些人大族的态度,都被人家摸透了,只有王建这等舞权弄势之人,还蒙在自己的情报网中,被孟知祥之流诈骗的以为自己全都看透了。
实则早已失势于人。
宫六忍不住叹了口气。
大事去矣!
那位太子用心用计,不可谓不老辣狠毒。
难怪当年朱温父子也命灭其手,简直就像是天生下来就要拯救大唐气数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