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就是她的油饼摊。”
陆天耕和周局长都明白,那个油饼摊就是家属院门口的吕寡妇油饼摊。
周局长缓缓地直起身,看了看有些懵的于大名。
“你一直从她的油饼摊接受上线的指示?”
突然,周局长又问了一句。
陆天耕却摇了摇头。
“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那你怎么知道,那张包着油饼的报纸上面有你的上线给你的信息?”
周局长再问道,眉头锁得更紧了。
陆天耕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他们比周局长和于科长想象中要谨慎得多,我根本不知道那张报纸上有什么指示和情报,只是等我买了油饼回到家里吃的时候,我才知道我被唤醒了……”
周局长和于大名面面相觑,这是什么道理?
周局长凝视着陆天耕,眼神犀利。
陆天耕浅浅地笑了笑,又轻轻地摇了摇头。
“周局长,你知道我是山西人,十六岁逃难到了上海,山西人都爱吃醋的,无论什么食物,都要就着醋吃。”
“……”
“我和往常一样,油饼沾着香醋吃。几乎天天都是这样的早餐,可是那天早上和平常不同。”
“怎么不同?”
于大名急切地问了一句。
“醋沾得有多有少,肯定会多多少少沾些在报纸上,平日里都很正常,可是那天那张报纸沾了些醋以后,就不正常了……”
“不正常?”
周局长皱着眉头,不解地问道。
陆天耕点点头。
“沾了醋汁儿的报纸变了颜色。平常报纸,沾了醋,也就是褐色,可是那天 不一样,报纸变成了红色。”
“我也觉得奇怪,两位首长知道,我好歹也干过几年的反特干警,这点警觉性还是有的。于是,我就另外找了一张报纸,沾了同样的醋,是褐色。”
“我确定这张报纸有问题,于是,我把醋涂满了那张报纸,一张通红的报纸呈现出来,只是那报纸上面有很多铅印的字被一个白色的圆圈给圈住。”
“把那些字按照先后顺序读出来,就是他们给我的指令。”
陆天耕一口气说完,静静地看着周局长。
周局长神情凝固,陷入了沉思,一旁的于大名想了想,这些情报书写的方式,他倒是听说过的,过去干革命的时候,我们也没少用过。
只是,有几个问题他始终想不明白,可能连周局长也想不明白。
“他们就那么确定你吃油饼要沾醋?如果那卖油饼的吕寡妇不是特务,他们又怎么能准确地把那份秘密书写的指令递到你的手中?”
于大名有些恼怒地盯着陆天耕,连声问他。
陆天耕却摇着头,眼神里满是茫然。
周局长一声不吭,瞟了一眼于大名,又盯着陆天耕。
陆天耕说话了。
“我原本也和于科长一样,认为吕寡妇也是我们的人,也是潜伏在上海的军统特务。可是,我仔细地回忆自己买油饼的过程,她又好像不是。”
“你有什么依据?”
周局长沉声问他。
陆天耕看着周局长的眼睛,想了想。
“周局长,您知道,吕寡妇那里的油饼是自己拿,她会把裁剪成两半的报纸放一摞在边上,买油饼的人自己取一张,包上晾架上的油饼就走。她根本控制不了那张纸会被我拿到,还是会被别人拿到。”
陆天耕又顿了顿,继续说道。
“而且在那天早上,我很肯定,吕寡妇并不知道我会拿哪一张。”
“……”
于大名圆脸上的横肉抖了抖,一双眼睛盯着陆天耕似乎冒着怒火。
“当我要取一张报纸去包油饼的时候,正巧遇到丁科长和林科长从后面来了,我顺手将手中的报纸递给了丁科长,又取了一张递给了林科长。”
“虽然,我是意思是让两位首长先买,可是两位首长很是客气,接过了我递的报纸,却并推辞了我让出的油饼。于是,我自己又取了一张报纸,包了一个油饼回了家。”
周局长听明白了,于大名也听明白了。
如果陆天耕说的是实话,那吕寡妇的确是不能控制住那张报纸的。
两人一团迷雾,四目相对,脑子里满是线头,却又都不知道该如何下手。
沉默,审讯室里异常寂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