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敢向他提,若不是四爷今夜见我,我也是不敢向您提的。”
杜宇风沉默良久,那条微开的窗户缝隙吹进来一股夜风,中秋快至,风中已然带着些寒意。
“你不问他,是因为他根本不会同意?”
杜宇风又淡淡地问了一句,眼里却闪过一丝杀机。
长衫男人点点头,垂着脑袋,不敢看杜宇风那双眼睛。
“他们怎么说的?”
杜宇风的态度缓和了许多,让低着头的长衫男人猛地抬起了头。
“他们说,大家能不能少拿点,偷偷地拿回老家,置些地,买两院房子,也不枉提着脑袋干了这么多年。就算以后暴露了,被共产党给敲了脑袋,大家伙也想得通。”
长衫男人一口气说完,满眼期待地盯着杜宇风。
杜宇风默默地看着他,脸色阴沉得可怕,面前的矮桌上,放着一把破旧的算盘。
他缓缓地抬起手,伸出如枯枝般的手指,轻轻地按在算盘珠子上。
“叭”一声响。
一颗算盘珠子被他用力地拨了一下。
“你给下面的人说,等这批钱出来,上面会给大家考虑的。”
杜宇风不紧不慢地对长衫男人说道。
长衫男人的脸上顿时涌起无比欣喜的神色,一个劲儿地向杜宇风点点头,眼里满是感激不尽的神色。
“说说方家少爷吧,他找到那里没有?”
突然,杜宇风冷冷地问了一句。
长衫男人抬起头,诧异地盯着杜宇风,脸上欣喜异常的神情渐渐消散。
“我只知道王美兰带着他去了地下二层,但是王科长并未带他进档案室,好像,听档案科的小王说,王科长领着方城去了那间神秘的办公室里收拾什么旧档案去了……”
杜宇风未等他说完,摆了摆手,止住了他的话头。
“顾青山走后,谁和他关在一起?”
杜宇风眉头皱了皱,用鹰隼般的眼睛盯着面前的长衫男人。
长衫男人不假思索,脱口而出。
“董灵昌,关了十多年了。”
“董灵昌?”
杜宇风眉头紧锁,轻轻地念叨着这个名字,沉思片刻,又问道。
“是个什么人?”
“东北佬,据说当年给日本人干过活儿,45年,东北很乱,共产党打过去了,他害怕被清算,逃到了上海。不知道为什么,他居然搭上了齐将军那条线,涉嫌走私、变卖文物,给抓进来了,一直关到现在……”
长衫男人将他从档案里的小董的资料简单向杜宇风说了一遍,杜宇风半眯着眼睛,听得很是入神。
等他说完,杜宇风又盯着他问道。
“他的刑期多长?”
长衫男人想了想,犹豫地说道。
“好像是六年,还是七年,我有些记不清楚了……”
杜宇风顿时双眼一睁,嘴角微微地抽了抽,却没有说话。
窗外的月光从那条细缝里射了进来,映在杜宇风那张恐怖、狰狞的脸上。
暗红色的烧伤疤痕如同魔鬼的利爪拍在他的脸上,那道月光如同冰冷的刀锋切在他左脸上硕大的利爪上面。
“你先回去吧……”
杜宇风忽然对长衫男人说道。
“你跟了我二十年,你那帮兄弟也为党国尽忠尽力,毛局长都清楚,你们的要求,我会认真考虑的。”
长衫男人的脸庞顿时满是笑容,缓缓地站起身来,朝杜宇风深深地鞠了一躬。
“四爷,我就先回去了。”
说完,他又把头上的黑色圆帽压了压,慢慢扶着楼梯往下走去。
杜宇风听见下面关门的声音,又侧过脸,透过那条微开的窗户缝隙看出去,一条灰色的黑影飘然从神医巷一闪而过,越走越远。
“你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一个声音从杜宇风的身后飘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