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城看了看手里的烟盒,里面还剩下一支。
脚边的花坛泥土里,十七个白色的烟蒂整齐地擦在上面。
方城的嘴里一阵干苦,骆驼烟的劲头很大,对方城这种烟瘾很大的人来说,刚刚好。
夜风渐渐有了些凉意,海面上一轮弯月挂着,他看了看表。
十点二十分。
吕乐该来了,他们也该下楼了。
方城摸了摸裤兜里上了膛的手枪。
里面只有六颗子弹,但是他很清楚,今夜的敌人远不止六个。
只有五颗子弹是射向敌人的,最后那一颗永远都会留给自己。
方城抬起头,深情地看了一眼那天边的月亮。
不知道这个时候,花白凤是不是也坐在院子里看着这轮明月。
方城轻轻地叹息了一声,一股思念刚要涌上心头,一声汽车的急刹声音惊醒了他。
方城不自觉地往后一退,身体恰巧藏在饭店大门边上那根粗壮的罗马柱后面。
停在饭店门口的是一辆黑色的警车,从车上下来的人是吕乐。
一身警服的吕乐气宇不凡,步伐坚定有力,仿佛那一身黑色的“皮”给了他无尽的力量。
他身后跟着两名全副武装的健壮警官,但并未随吕乐走到方城跟前。
“方先生……”
吕乐一脸笑容,冲着方城打了个招呼。
方城微微侧了侧身,朝着吕乐微微一笑。
“方先生,我吕乐说话是算数的。”
一语双关。
方城点点头。
“总华探长一言九鼎,未来前途不可限量。”
吕乐回头有意无意地瞟了瞟,身后那两名警官站在警车边上,都没有看向吕乐和方城。
他们两人低着头,正低头点着叼在嘴里的烟卷。
其中一个人警察的腋下夹着一个黑色的公文皮包。
“前途?”
吕乐深邃地笑了笑,颇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
“方先生,请吧,我刚刚已经上过那艘船,给船长亨利先生打过招呼了,给你们留了四间最好的套房。”
“有劳总华探长了。”
方城一脸平静,所有的安排仿佛都异常顺利,除了那个突然出现的项前。
可是就是这个突然出现的项前,让方城的心里隐隐有些担心。
他担心的不是项前,而是他手下的那些人。
项前已经没有了心思,刚刚与他一番较量,项前是聪明人,他非常清楚自己的处境,当然也明白方城把他几个儿子名字念叨出来的意思。
儿子多了,牵挂就会很多。
一个有了牵挂的人,是不可能把事情做绝的。项前可以逃回台湾,甚至可以死在香港,可是那么一大家子人,他们大多数都会活到香港回归的那一天。
如果那一天……
项前自有掂量。
项前可以解决,难的是他那帮手下。
谁也想找个机会爬起来,更何况这是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方城眼里的忧虑仿佛传染给了站在他面前的吕乐,吕乐的脸上笑意渐渐消散,眼神里居然涌起一丝惆怅。
“方先生,我吕乐是不是一脚就踏进了政治这趟浑水?”
吕乐的话倒是让方城心里很是惊讶。
怎么?这位所谓的总华探长现在才知道自己搅身于政治?
难道他自己不清楚,从他担任第一任总华探长的那一刻,就已经踏入了这块烂泥坑里。
“总华探长,从你被人第一声这么称呼的时候,你就已经趟了浑水……”
方城脸色平静,眼神深邃,却没有了前面的那份嘲讽和讥屑。
吕乐看着方城的眼睛,读懂了方城内心的真诚。
他微微地苦涩一笑。
“上船容易,靠岸难啦……”
吕乐落寞地叹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