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城疑惑地盯着丁沉舟,左想右想,想不明白。
自从他到了上海,小卢与他走得并不太近,为何她离开上海之前,要见自己?
“嗯,老宋来之前,我才接到她的电话,听她那个语气,好像再也见不到你似的。”
方城心里一沉,小卢的性格他多少是有些了解的,她很少表露自己的情绪,更是将自己的心事藏得很紧,和老林一个德性。
“她去北京?出差?”
方城没有急于回答,只是漫不经心地问丁沉舟。
丁沉舟瘪了瘪嘴,微微地叹了一口气。
“她也是受了张平汝的牵连,张平汝是特务,她是张平汝的秘书,组织上要审查她很正常。只是没有想到卢秘书的后台那么硬,在上海审查了她一个多星期就结束了,上面反而将她调动到了北京。”
“调动?”
方城有些错愕,小卢是市里的秘书,照理说她曾经给张平汝当过秘书,张平汝出了事,她不被牵连进牢房里去就不错了,怎么还调动去了北京呢?
丁沉舟也是满脸无奈地看了一眼方城,苦苦一笑。
“孙烈臣的外孙女,多少还是有些后台的。”
听了丁沉舟的一声叹息和不甘,方城不再说话。
两人沉默了许久,屋里寂静得可怕。
终于,丁沉舟重重地拍了拍自己的大腿,站起了身。
“好了,你去火车站送人,我得去医院看看言无双,他醒过来了,正在录口供。”
方城缓缓地站起身,朝着丁沉舟点了点头,两人肩并肩地走出了门。
门外阳光洒满整个公安局大院,两人走到大院中央,不约而同地回过头,看了看二楼办公室过道的那面洁白的墙上。
几幅巨大的画像挂在墙面上,绚烂的阳光照在上面,金光闪闪。
“老方,那是于大名的车,你开我的车去吧,我开于大名的车。”
刚走到门口,丁沉舟从兜里掏出一把车钥匙来,递给方城。
方城犹豫了一下,又看了看于大名那辆绿色的吉普车后面停着一辆黑色的轿车。
方城连忙推辞,丁沉舟不由分说地把钥匙塞给了他。
“你去送人,开个破吉普,算个什么事儿。”
没等方城再说话,丁沉舟已经疾步走到了于大名的车跟前,拉开车门,一屁股坐了进去。
丁沉舟的车先开了出去,出门的时候还不忘伸出手来朝方城晃了晃。
方城冲着他笑了笑,也朝他挥了挥手。
方城抬起手腕看了看手表,时间不多了,小卢应该到火车站了。
他连忙一路小跑上了那辆看起来高档,实则并不怎么样的黑色轿车。
方城开得很快,一溜烟的功夫就到了火车站广场,他把车靠路边一停,关上车门就往火车站的候车大厅门口跑去。
在他锁车门的瞬间,方城才注意到,车子就停在那家东北饭馆的门口。
门口蹲着一个人,裹着一件破棉袄,头上戴着一顶东北常用的狗皮帽,一边耷拉着一只耳朵。
是春三,是傻了的春三。
春三蹲在地上,闭着眼睛,昂着脸,任着那太阳照在他那满是污垢的脸上。
春三的一只手里端着一只破了好几个缺口的大瓷碗,碗里是几个冰冷的饺子,这个季节居然还有几只苍蝇在碗口边上飞来飞去。
他的另外一只手抓着两支筷子,一长一短。
春三就这么闭着眼睛,靠着墙根,仿佛睡着一般,晒着太阳。
傻子的世界永远是最幸福的天堂!
方城微微地叹了一口气。
要说春三并不是坏人,也曾经为革命出过力,到头来竟然落得个如此地步。
站在候车厅门口的小卢看起来有些焦急,他抬起手,撩了撩齐耳的短发,左顾右盼,脚边放着一个深蓝色的布包,右手还牵着一个小孩。
方正心。
小卢还未看见方城,方正心却瞧见了他。
他扯了扯母亲的手,昂起头,对小卢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