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城挤出一丝笑容来,抬起手指,轻轻地刮了刮花白凤的精巧的鼻梁。
花白凤娇羞地冲他白了白眼,笑了笑。
“你是去找言采东吧,看爹的坟,那坟还能跑了不成,有杜宇风守着他老人家,谁敢让你爹跑了……”
花白凤打趣地说道。
方城笑了笑,笑容又慢慢地消散。
杜宇风的坟,就在父亲的坟墓边上。
右边是女婿文重山,左边是义子杜宇风,想想老爷子在下面也不会孤单。
也是该回去看看了,拔拔坟头上的荒草,添添新土,给他们烧点纸钱,上炷香。
方城仿佛看到了英雄岗外那片美丽如画的美景,又仿佛闻到了英雄岗上吹拂的咸咸的海风……
只是让方城想不到的是,在四十年以后,在那片孤独而美丽的山岗上,一个孤独的老人站在山岗上,双臂张开,海风吹拂着他花白的胡须。
“你们谁敢推了这片坟,就从老子的身上压过去!”
对面是黑压压的一片人,有公安局的警察,有言家庄的村民,也有准备施工的建筑工人。
还有几辆推土车和工程车。
“叔,叔,庄里人都同意了,咋就您老人家这么执拗呢!”
一个中年人上前说话了,他是新任的村主任言庆山,他的爹一直在香港做生意,家里很有钱,很有钱。
“老子当过局长,你们有种就冲老子这里开枪!”
老人正是言无双,他满脸愤怒,双眼怒睁,却没有看言庆山一眼,如刀一般锋利的眼神盯着慢慢上前劝说的市局副局长。
言无双使劲地用手拍了拍自己的胸膛,砰砰作响!
“老局长,这是市里的文件,您老看看,您是党员,也是老言家庄人,咱可得讲党性,讲原则不是……”
年轻的副局长一通劝说,言无双没有理会,那愤怒异常的老脸涨得通红,眼里满是激愤。
“你们知道这些坟里埋的都是谁?都是谁么!”
言无双厉声吼到,冲着黑压压的人群大声怒吼。
“你们知道吗!你们都忘了,都忘了……”
那苍老,凄厉的声音在英雄岗上回响,又瞬间被那海风吹散。
“叔,把这地方开发出来,庄里人都发了财,多好啊,就几座乱坟,咱也不是不给安排,咱也说好了迁到别处嘛……”
言庆山凑上前,脸上带着笑,又劝说着年迈的言无双。
言无双一脸愤怒,狠狠地挥起手,一记耳光抽在言庆山的脸上,言庆山顿时站立不稳,翻滚在地。
一身满是泥土的言庆山顿时脸色一变,瘫坐在地上,指着言无双恶狠狠地说道。
“老东西,不识抬举!给我推,给我推了!”
机器轰鸣,言庆山爬起身来,亲自站在推土机向言无双压了过来,站在一旁的年轻的副局长侧过身去,看着那片波光粼粼的大海,嘴角挂着冷笑。
言无双狠狠地闭上眼睛,一滴浑浊的老泪顺着满是沟壑皱纹的脸上滴落下来。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清新的海风,转过身,慢慢地朝崖边走去。
言无双嘴里喃喃地说着:“言家庄完了,言家庄完了,千年言家,毁了,毁了……”
一朵白色的浪花在海面上溅起,只有那短短一瞬,那朵浪花又消散在那片平静的海面上。
没过几年,一片高档别墅和精致小楼矗立在那片山岗上,高大辉煌的小区大门恰巧建在言家庄那座青石牌坊的地基上。
大门上十余米长的青石匾上,刻着一排字:丽华日中友好国际康养城。
精美的小篆,殷红的颜色,如鲜血一般刺眼。
小区门前,几个小孩正踢着石子儿玩耍。
他们是不能进去的,里面不让庄里的小孩进去玩耍。
他们不敢在门口立那块牌子,却在门口雇了能精准识别中国人和日本人的保安。
讽刺,巨大的讽刺。
突然,一个小孩定睛看了看他刚刚踢过的小石头。
翠绿,圆润,中间有个小孔,他蹲下身,捡了起来,兴奋地朝不远的村里跑去。
“娘,你看,我捡到了什么?”
小孩举起手中的翠绿的珠子,对正在喂鸡的母亲说道。
一个女人转过身,看了看孩子手中的珠子,哑然笑了笑。
“这不是颗算盘珠子么……”
“算盘珠子?绿色的石头能做算盘珠子?”
孩子稚嫩的冲自己的母亲喊了一声。
母亲刚要开口,突然里屋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
“庆军,你捡的什么?拿进来让祖奶奶看看……”
母亲和孩子错愕地对视一眼,母亲朝孩子努努嘴,让孩子将手中的珠子拿进屋去。
过了许久,屋里传来阵阵哭声,哭声凄切苍凉,激愤悠长……
“他们回来了……”
是的,他们回来了!
这场暗斗,持续了上千年,我们也不在乎再和他们斗一千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