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星远又把抱她的手臂紧了紧：“别难过。”

周晴抬起头看着他，两行眼泪不受控制地流下来。“我从来没有见过人的死亡。”她说。

她用衣袖蹭蹭眼泪。“她还是那个样子，像睡着了一样，但是人家告诉你，她已经死了。”她悲哀地、万分不敢相信地说，“我看到她躺在那儿，跟活着的时候一样，好像她还在，还能坐起来跟你聊天说话，但是其实不是的，她已经完全消失在这个世界上了，从此这世上少了周妈妈这个人。但是很奇怪，明天太阳还能升起来，什么都没有变，别人都还在好好地活着，就是她没了。”

眼泪，又从她的眼睛里慢慢地溢出来。

黎星远抬手为她擦掉眼泪，然后注视她许久。

他突然说：“曾经我也想到过死。”

周晴的眼睛睁大了看着他，她的眼睛里还含着为周妈妈流的泪。

“我那时感觉人生没有追求，活着没有乐趣。”黎星远慢慢地说，“既然活着没有乐趣，活在这世上有什么意义？我想到过去死。”

“如果那时候我成功了，估计只是城市新闻上的一句话：‘一男子昨日跳楼自杀身亡’之类的。或者连新闻都不会有。”

周晴眼睛睁得更大，惊恐地看他，听他用最自然的口吻说最惊悚的事情。

“但是……”

“但是我没有死。”黎星远接口说，自嘲地一笑，“或许我的勇气还不够，又或许我对这世间还有些留恋，所以我没有去死。”

“现在想想，幸亏没有，不然我就没法遇见你。”

“你为什么会想……”周晴说不下去。

玻璃窗透过来灿烂的阳光，将他们俩热烈地环绕，他们在阳光下谈论死亡。

黎星远长叹了一口气。

“高中时我就有这样的感觉了。收到大学的录取通知书，我居然没有情绪的变化，只有我妈和老师为我高兴。我装出高兴的样子，但其实没有任何感觉。”

“T大，全国最顶尖的高校，被他录取，我居然没有感觉。那时我就在想，我活着是为了什么？我努力是为了什么？后来有一阵子，我受了更大的一次打击，那时候，就像哈利波特里说的一样，像是被摄魂怪吸走了灵魂，我感觉我再也不会快乐了。”他看着地板上的、从玻璃窗透过来的日光，慢慢地说。

周晴看着他，木木地问：“后来呢？你……是不是好起来了？”

“我后来情况好起来，是因为我上了大学，我妈就放松了对我的管制。”黎星远叹息着说，“我自由了一些，在大学里也读了一些书，意识到了自己的问题。后来我自己去了医院，确认了这个问题。”

“什么问题？”

“抑郁症。”黎星远简单地说，他似乎不想再谈论这个问题，放开了对周晴的搂抱。

他想了一下，又抓住她的肩膀。

“我有件事想跟你商量。”

周晴还在为他刚才讲的话震惊，双唇微张，下意识地问：“什么事？”

他说：“我想让你搬过来跟我一起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