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暮时分,益阳侯府。
裴俭与陶潜坐在荷花池边各自的摇椅上,此时,夕阳的余晖正从长安城外的南山缓缓落下。
眼看此情此景,陶潜不由得由感而发,叹了一句道:
“采菊东篱下,悠然现南山。”[1]
我在东篱之下采摘着菊花,悠然间身影后浮现了城外的南山。[2]
裴俭品味着身边同僚偶出的佳句,不由得痴了。
“陶公之诗,淡然清雅,颇多隐居意,这是为何呢?”他不由得发问。
陶潜闭着眼睛,摇椅微晃中,这才慢悠悠地开口道:“此心离别意,何惜卷帘人。”[3]
我的心中常怀离别之意,如今的高位在自己眼中如同为人卷帘的家仆一般,又怎么会觉得可惜呢?
裴俭叹道:“陶公语中常有高意,难怪儒师齐固生引您为知己,但是陶公不觉得可惜,我却是要为陶公觉得可惜的!”
“哦?”陶潜仍旧是那副淡然处之的模样。
“后学不才,有一高论,”这时裴俭站起,昂然面对着前方,“所谓‘归隐’,亦有大小,有大隐,亦有小隐。”
陶潜原本淡然的神情一变,似乎也被此语给震慑住了,他睁开眼睛,端正坐直,随后问道:“何谓大隐?何谓小隐?还请裴公为我解惑。”
裴俭说道:“陶公之语,采菊东篱下,悠然现南山,便是‘小隐’,小隐隐于野;功成名就后,挥手自兹去,此方为‘大隐’,大隐隐于朝!”
“功成名就后,挥手自兹去……”陶潜仔细品味着这句表面平常仿佛打油诗般的语句,而原本浑浊的眼睛此时却亮了,但过了一会儿又黯淡了下去,感叹道,“大隐虽好,时局不易;小隐易得,心安难求……”
大隐虽然好,但是却很难得到能够一展心中才华抱负的时局;小隐容易得到,但是却难以求得心中抱负的寂灭宁静。
“各有各的苦楚吧。”陶潜感叹。
裴俭听了此语,一时没了言语,坐下重新问道:“陶公以为,如今朝局,无法施展胸中抱负么?”
陶潜却不答话,而是转而说道:“今日朝堂上之事,裴公以为如何?”
裴俭沉吟了一会儿,说道:“除却不发一言者如你我二人之外,隐约有朋党对立之势。”
“正是!”陶潜说道,“所以陛下今日才盛怒而去。你也知道,自从大业三年那次事后,陛下的身体是一天不如一天,如今对朝局的掌控也远不及从前了,若不是有皇后娘娘从旁帮衬一二,怕是早就政局动荡了。”
“那陶公以为,动荡之源在何处?”裴俭问道。
“裴公真要我明说?”陶潜却是反问道。
“请陶公直言!”
“太子和泰王!”陶潜语气平静地说出了这番惊人之语,“陛下只有两子,如今都已长成,而陛下身体又每况愈下,底下的一些大臣自然有想法。”
“陶公的意思,今天朝堂上的两批人,背后是太子和泰王?这未免也太过惊人了,如今太子和泰王也不过刚刚长成,又如何能在如此短的时间内拉拢到如此多的朝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