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愍帝大业十三年十二月二十四日,巳时六刻[1],漠子口城。
“哥哥,俺给你送午饭来了,今天有牛肉 ,可香了!”
“哥哥,你把门开开吧,俺给你送进去。”
“哥哥,你今天又不吃么?这样不行的,你这几天就吃了些米水,这样下去,铁打的汉子也遭不住呀!”
“哥哥!你把门开开!”
“哥哥,俺求求你了,你把门开开吧……你要是把门开开,俺……俺把赤豹送给你好不好,只要你把门开开,你要俺做什么,俺都答应你!”
李大亮看着纹丝不动的房门,里面寂静无声,不知道的还以为他疯了,对着一个空房间说胡话呢。
他像是受了极大的委屈,但是没有办法,转身准备离去,看到了宫定方。
“二哥!”李大亮的神情沮丧极了,“大哥又不吃饭,俺去厨房弄点糖米水来吧?”
“去吧!”宫定方点了点头说道。
李大亮把手上的饭碗放到了旁边的桌案上,而后再度回头看了一眼,叹了一口气,无奈离开了。
“洛阳!”宫定方来到房门前喊道。
“我知道你在里面,你听着,有一件事我要告诉你!”宫定方的声音听着非常严肃。
“今天,陛下……陛下让从厚叔把你父亲和慕容德将军都抓来了,因为他们接到陛下的勤王诏没有出兵。刚刚,陛下在大堂里审他们,问他们为什么没有出兵,你父亲说自己没有见到虎符和兵部文书,就不能出兵,还拿什么祖宗成法来压陛下,说自己是忠臣,陛下当时就发怒了,下令要斩了你父亲,从厚叔劝了,但反而被陛下给训斥了!”
“洛阳,陛下这次是真的生气了,你父亲已经被判了斩刑,午时三刻[2]便要在街口问斩,他再如何对你不好,也是你父亲,如果你想的话,现在去,说不定能见他最后一面。”
“你自己好好想想吧。”
宫定方说完,见房门依旧没什么动静,叹了一口气,正准备离开,突然听到房门内传来一声“砰”响。
“洛阳,你怎么了!”
宫定方把门撞开,看着往日里他熟悉的那个少年形销骨立,已经不成人样了,他把少年扶了起来。
“我……我要出去,没站住。”洛阳朝他笑了笑,声音低到不仔细听根本听不见。
“你这是饿的!”宫定方气急道,“都饿得站不住了!”
“定方,把饭给我!”
“我不知道你饿得这么厉害,你这样吃不得那些油荤的,我去厨房给你拿点粥吧!”
“来不及了,”洛阳求他道,“定方,你把碗给我,求你了。”
“好吧!”宫定方把碗拿过来,“你慢些吃。”
洛阳手哆嗦着接过碗,他根本拿不住,便把碗放在桌案上,也拿不住筷子,便直接用手抓着吃,狼吞虎咽,像是撕咬仇敌血肉般撕咬着碗里的牛肉,不过片刻,他已经将碗里的饭菜吃完了。
“水……水……”他颤抖着喊。
宫定方给他倒了一大碗水。
洛阳一饮而尽,他终于有了些气力,但还是走得颤颤巍巍。
“定方……走!”他抓着旁边宫定方的手,“带我去县衙,我要去见陛下!”
“你……你真的是……”宫定方明白了过来,他眼神复杂,“你这样又是何苦呢?”
可洛阳用那样乞求的样子来求他,宫定方心中不忍,“好了好了,我带你去。”
说完,他将洛阳扶了起来,一起走了出去,在洛阳的坚持下骑上马,直奔县衙而来。
宫定方将洛阳扶进了县衙,北原军的军士都认识他,因此也并没有阻拦。
两人一直来到县衙正堂,张殷正在堂上,军医正在给他按着头顶穴道。
洛阳看到了张殷,一把挣脱了宫定方的手,在堂下跪了下来,“洛阳参见陛下!”
“洛壮士!”
张殷闻言睁开了眼睛,看到洛阳这个样子,走下堂来,扶着洛阳欣喜道:“洛壮士快请起,你不生朕的气了么?
“快给洛壮士备一个椅子来!”张殷朝着旁边的护卫兵士高喊。
兵士闻令,连忙送来了一张矮椅,张殷亲自扶着,想让洛阳坐上去,但洛阳坚决不坐,而是泣声道:“我当日那样顶撞陛下,已经是犯了死罪,我不怕死,陛下若是生我的气,便请杀了我吧,但还请陛下念在我有救驾的功劳,请陛下恩准我一件事。不然,我在这里长跪不起,请求陛下的宽恕。”
“什么事?你尽管说,朕无有不允!”
“请陛下即刻赦免晋阳郡守姜安世的死罪。”
“这……这是为何?洛壮士与他有什么渊源么?”
洛阳犹豫了一会儿,而后说道:“他,他是我的父亲,我的生身父亲!”
“你是姜安世的儿子?”张殷惊讶问道,“可……可你姓洛,他姓姜啊!”
“我是姜安世的私生子,我……我……”洛阳哭泣道,“求陛下快派人去吧,晚了人就没了。”
“好……好……好,朕答应你!”姜安世朝着身边的传令兵喊道:“快,快去!传朕的口谕,让程从厚停止行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