冠军县,风陵渡口。
就在几年前,这里还只是一条不宽的小河,渭水从秦岭山脉流下,自东南向西北流淌,在这里与泾水交汇,因为渭水水浊,而泾水清,双方水势又不分上下,一时半边碧绿半边泥褐,时人谓之“泾渭分明”。
正因如此,此地向来被视为险滩,但如果想前往长安,偏偏又无法绕过,于是,虽然水道便利快捷,但是关中人前往京城,还是宁愿走陆路,宁愿多花上一些时间。
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了大业十年,朝廷修运河,花大气力重新拓宽了此处的河道,又制造了便于通行的小船,难度已有所降低,但是不是有个五年以上经验的老船工,是不肯在这里行船的。
此时已经是日落西山,暮色渐渐沉到了河面上,放眼望去,到处是小船,有的挂起了渔灯,向着远处急驰而去,并不停留,有的则驶进了渡口,抛锚靠岸,船工们争相跃上岸,三五成群,迫不及待地向着远处的酒家急步走去,还有的付不起进港抛锚的高昂费用,但也不敢趁夜行船,便在不远处的河岸旁随便找了一块低洼地,抛锚落锁,不久,船上的炊烟升起来了,慢慢在河面上飘荡开来。
渡口上,一个又一个的搬运工肩扛麻袋,将货丢到船上又回来,表情木然,旁边,几个壮汉手捏皮鞭,不时巡视,如鹰般紧紧盯着他们。
搬完最后一趟,汉子长长舒了一口气,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起开!”后边的监工拿着皮鞭上来了,“挡路了知不知道,懂不懂规矩?”
汉子怒哼一声,回过头来,瞪着对方。
“还敢瞪我?”那人扬起了皮鞭,“滚!”
“你再说一句!”汉子爬起来,逼上前去。
“新来的,新来的,不知道规矩,”旁边有人赶紧过来劝和,“您大人不计小人过,别和他一般见识!”
监工怒哼一声,不再理他,回头走了,“管好你的人,赶紧让他滚!”
“是……是……”
汉子被人拉走了。
“后生,你力气是不错的,就是你这脾气,得改改,不然,明天我可不敢给你上工了。”
“老汉,你不用激我,爷还不干了,拿着鸡毛当令箭,他神气什么,别看他拿着个鞭子,动起手来,我让他好看!”
“也好,也好,这是你今天的工钱,去吧!”
汉子领了工钱,放在袋子里掂了掂,嘿嘿笑了一声,急匆匆向着向着翠云楼的方向走去了。
“那可是销金窟,你可悠着些吧。”后边传来了老汉的叮嘱声。
“俺自然晓得……”汉子的声音越来越远。
老汉在后边不住地摇头叹气。
汉子迈进了鲜红的大门,旁边的小二刚要过来招呼,却见他摆了摆手,“不用,已经订好了位子了。”
“好嘞!”
他径直上了二楼,最终停到了一间包间外面,推开门,一股香气扑面而来,他不禁重重地吸了一口气。
朱壮看着满桌的好酒好菜,不由得口舌生津,肚子咕咕响了起来。
“娘的,大人您可真不做人,我在那打了一天黑工,您在这倒是好吃好喝!”
郅都笑了数声,说道:“坐吧!都是给你点的!我已经吃过了。”
朱壮当即盘腿坐了下来,撸起袖子,风卷残云般将桌案上的饭菜一扫而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