润雪说:“我该咋称呼你呢?”
“山上这帮兔崽子都叫我玫瑰嫂。”
“我不想叫你玫瑰嫂。”
“那你想叫我啥?”
“我想叫你玫瑰姐。”
女人笑起来说:“你可真会拍马屁。玫瑰姐,像娘家人,挺亲热的。对了,我给你打了热水,你洗洗脸泡泡脚,一会我把饭给你送来。”说罢转身要走。
润雪一把拉住女人说:“玫瑰姐,你知道他们把我抢上山是为啥吗?”
“这可不是抢,我们千鹤山从来不抢人,你是被二师兄请上山的。”
“二师兄?你说的是那个长着连鬓胡子的男人吧?”
“就是他,他叫刘盼水。”
“我听说土匪抢人都是抢女人,抢到山上当压寨夫人,可我是男的,抢我没用啊。”
女人眼睛一瞪说:“你可别满嘴胡诌,我们不是土匪。这话要是让大师姐听见,会把你舌头割下来喂狗。”
润雪一脸懵:“不是土匪,那你们是啥人?”
女人说:“你是属耗子的,撂爪儿就忘啊,告诉你了我们不是土匪,你再敢说这两个字,小心我扇你两巴掌。”
润雪赶紧陪上一脸笑,问道:“那你们是啥人?”
女人瞪着润雪说:“我们是好人。”
“好人?你们这些人占着千鹤山,总得有个名号吧?”
“当然有名号。你来的时候没看见啊,房顶上吊着旗子,千鹤山同心会那几个字,是我们大师姐亲手绣的。”
润雪皱起眉头:“千鹤山同心会,我只知道有同盟会,这同心会是怎么回事?”
“就是大家伙聚在一块儿讨生活。”
“你们讨生活,把我抢来……不,是请来,有啥用?”
“有用,用处大着呢。”
润雪满脸疑惑地看着女人说:“我听不懂你在说啥,你能把话说明白吗?”
女人突然捂着嘴笑起来,笑了好一阵子才说:“千鹤山的当家人和我一样,女的。”
润雪一愣:“真是女的?玫瑰姐,你这话里有话,能告诉我到底是怎么回事吗?”
女人忽然叹息了一声说:“人啊,有的时候就得认命,不认命,那就是自个儿绊自个儿的马腿。你呀,偷着乐吧,二当家把你请上山,是让你给我们大师姐当女婿,我们大师姐,俊的像仙女儿一样。”
润雪一下子明白了,一把扯住女人的袖子说:“这……山上这么多男人,她怎么不选一个嫁了呢?”
女人说:“千鹤山上的男人,十有八九都是歪瓜裂枣,哪能入大师姐的法眼。想当初,大师姐十六岁就有了相好的,是个读书人,姓沈,长得斯斯文文,那眉眼,可招人稀罕了。大师姐一门心思要嫁给他。可没想到,被人下毒害死了。大师姐查了大半年,才查清楚是姓牛的支使人干的。她嫁给姓牛的就是为了给她的书生报仇。入洞房那天,她一剪子把姓牛的捅死了。仇是报了,可是……无家可归了,走投无路这才上了千鹤山。”
润雪问:“她就这么一走了之,家里人不找她吗?”
女人说:“有个奶奶,转过年就得病死了。原本还有个姐姐,小时候被人贩子拐了,再也没找着。”
润雪又问:“大师姐叫什么名字?”
女人说:“叫郑凤梅。我说,你这问的也忒多了吧,大师姐的事你最好别问。”
润雪笑了一下说:“我就是好奇,行了我不问了。”但是润雪从心底里鄙视郑凤梅,这个女匪首居然想为自己抢个男人,为那个死去的书生做替身,真是荒唐透顶。
女人打开了话匣子,有点收不住,居然当起了说客:“还是那句话,人啊,该认命就认命。你这辈子,活该就是千鹤山的人。要我说,把你请上山给大师姐当女婿,跟着她吃香的喝辣的,是你上辈子修来的福。”
润雪冷笑一声说:“要是我不愿意呢?”
女人很惊讶地看着润雪说:“你不愿意?这么好的事你为啥不愿意呢?”
润雪说:“我为什么要愿意?我有家,我要回家。”
“要是这么说,你这小命可就悬了。当年,大师姐捅死姓牛的,用的是一把铜剪子,这剪子可不是一般的剪子,一尺多长,又尖又利,从里到外冒寒气,别说是人,就是一只老虎一头狮子,遇上这把剪子也难逃活命。这把剪子,大师姐可是还留着呢,我听说,就在她枕头下面压着。”
润雪一副豁出去的表情说:“我不怕死,我怕的,是我死不了活受罪。玫瑰姐,你帮帮我,帮我逃出千鹤山,日后我会报答你,我给你银票,给你金条。”
“逃?千鹤山是个迷魂阵,外人,就算长了翅膀也飞不出去。”
“我不信。要不你就试试,看我逃得出去不。”
二师兄刘盼水一步跨了进来,一脸坏笑地看着润雪说:“好啊,我就让你试试。玫瑰嫂,让他走,给他带两张大饼,别半路上饿晕了。”
润雪根本不相信:“你们真让我走?”
“当然,君子一言。”
“那我真走了?”
“把你的柳条箱拎上,不送。”
润雪撒腿就跑。
虽是晚上,但满山的月亮,银亮银亮的。润雪抬头看一眼天上的星星,然后选了一条她认为对的山路疾步下山。
俗话说上山容易下山难。满心惊慌的润雪一路跌跌撞,一会被树棵子绊倒,一转身又撞在石头上,一会又脚下一滑,没缘由的就摔得仰面朝天。这下山的路,走得叽哩轱辘,走得满地狼藉。
玫瑰嫂给她带了大饼和水囊,如果没这两样东西,润雪不可能有力气走这么多路。
顺着脚下的山路走,走了不知几个时辰还是没有尽头。抬头看,天上没有北斗星,润雪只是凭自己的感觉,她感觉自己是朝南走,朝南走,才能走下山,走到豹嘴岩。
吃大饼的时候润雪忽然意识到什么地方不对头。那个二师兄刘盼水费了那么大劲把她抢上山,怎么可能就这么轻易地放人?难道,刘盼水是闲得没事找乐子玩?
难道,这是什么圈套?这些土匪到底想干啥?
可是,既然已经走了这么远,后面又没有人追杀,整个大山除了虫鸣鸟语没有别的声音,应该是安全的。也许,土匪就是拿她当猴儿耍,这帮混蛋,他们以为是找乐子,可对润雪来说,简直就是一场噩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