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承宴从悬崖上掉下来,连人带车一起落到海里,巨大的冲击力仿佛野兽,在顷刻间撕碎他的五脏六腑。残存的意志力迫使他在绝望中清醒,凭着从小在乡下老家养成的良好水性,以及AIDA二星教练级别的潜水能力,死里逃生。
向东槐阴柔而狠厉的话如雷贯耳:“除非你死了,否则我凭什么收手?你妹妹害得我不男不女,这笔账,得命偿。”
他把玩手中佛珠,下颌轮廓崩成一条直线。
“既然你跪在我面前求放过,不如你自己开车坠崖,看在神佛的面上,我答应饶她一条生路。”
这是他掉下悬崖前,听到的最后一句话。
他相信以向家在海港两城的势力,要是知道他没死,这件事便永远没有终点。
出国之前,他跟着背包客去滇缅边境混过日子,混迹在无以为家的流浪者中,他像被一股巨大的力往下拉,不断下沉、下沉、沉到万丈深渊,万劫不复。
日子当然不好过,没有钱寸步难行,而他在赴向东槐的约之前,早已将全部存款给了沈寻欢。由于高空坠落海里,肺部积水,听力和视力也受损,这世界从未像现在这样模糊不清。
那段时间,陆承宴过的潦倒黑暗,经过几次生死关头,以地下赌场、卖血、下三滥手段谋生,就这么苦哈哈的熬过一年。
彼时,沈寻欢在上大一,已经习惯了校园生活。
清丽脸庞渐渐脱离少女时期的青涩,完全蜕变成年轻靓丽的都市女孩,加上富豪老爹的光芒加持,思想也日渐成熟。
学校的梧桐树叶铺落满地,如同油画般金黄浓郁,加之阳光的灿烂耀眼,步行或者骑车经过,有种梦幻唯美又深厚绵延的美,学校的每一张面孔都是生机蓬勃的美好。
陆承宴出国前,去过一次她的学校。
深秋时节,他穿得很少,一身脏兮兮的黑色,脸颊的T恤和牛仔裤,眉眼饱经沧桑的郁结,戴一顶灰扑扑的棒球帽,手里拎着破烂的夹克外套,从他高达挺拔的背影和步伐的矫健,看出是个很英挺的年轻人。
学校绕了一圈,远远望着从图书馆出来的那群学生,他一眼看见人群中那个身影,少女背着书包低头走路,形单影只,寥落悲伤。走到校门口,秦嘉熠替她接过书包,两人上了一台豪车。直到看到他们进了远近闻名的海城“壹号院”,知道她被港城首富收养。
他在“壹号院”远处的偏僻路边坐了会,心情很平静,惬意的抽起了烟,等这支烟抽完,他站起来,俊眉微皱,把烟头扔在地上,抬脚碾灭,再抬头望着远处恢弘盛大的独幢别墅,呼出一口辛辣的烟气,平静告别:“沈寻欢,老子走了。”
没有人知道,这一年黑暗的日子,他就是靠她撑过来的。
现在,彻底……没有谁再需要谁了。
大步流星往前走了几步,他又转身回来,捡起地上的烟头,顺手扔到路边的垃圾桶。
陆承宴出国了,开始经营自己的新生活。
周围有不少人追求沈寻欢,但甚至连爱的号码牌也没有领到,沈寻欢就像是世外谪仙,身在学校,心在别处。
她常常在听课时分神,片刻又觉得惊颤。
明明已经过去了很久,明明她从来没跟任何人提起过陆承宴。
不是没有想起他,每次设想,她都会在脑海里模拟一个场景——是重逢的第一幕,时间场合和原因可以无穷变换,他们陌不相识擦肩而过,或者驻足对话,说了哪几个字,什么表情动作,身边有什么人,细致微毫到如同一幕电影的定格镜头。
盛齐和家里的佣人保姆司机管家,对她是百般宠溺着,她今天多吃了几口什么菜,晚上选了什么味道的沐浴球来泡澡,衣服喜欢穿什么品牌……这些细枝末节的琐事,都有专人跟着记录,没有人敢怠慢半分。
躺在天鹅绒堆起来的床上,她偶尔会怀念那个很冷清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