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云坐起来,一手端着装满了温热牛奶的玻璃杯,一手靠在沙发的扶手上,他抿着牛奶,撑着脑袋,斜着眼睛看了一眼钟离。
牛奶很好喝,他一腿搭在另一只腿上,时不时的晃动着,心情看起来还不错。
钟离看一眼翘着二郎腿,笑着看着他的沐云,沉默的将电脑给拿出来放桌子上。
“今天学什么。”
沐云轻淡的问道。
钟离将电脑转过去,对着沐云,一大片黑白文字落入沐云的眼中,那整整齐齐没有空隙的文字,不禁让他感觉到头皮发麻。
“钟离先生是忘记断句了吧。”
紧凑的文字从仿佛从电脑里爬了出来,连房间里的空气都变得稀薄起来,沐云深吸一口气,放下杯子走到落地窗前,把窗户给拉开。
扑面而来的的空气,夹杂着车尾气的芳香,大脑清晰了片刻,然后他又将刚刚打开的窗户给关上了。
钟离淡定的看着他行云流水的动作,倒是习以为常。按他新学的词汇来说,他现在的反应就是活脱脱的厌学症。
“没有忘记,这就是一句话。”
沐云挣扎片刻,虽然早就应该习惯了才是,但在钟离的面前,依旧压不下心中的一丝烦躁。明明平时都能面不改色的应对。
沐云回到电脑边,将钟离整理出来的学习资料浏览了几遍,又接过钟离自己出的试卷,开始答题。
钟离在旁边看着他写,“再坚持一年,就不用学这些了。”
沐云的手一顿,随后又继续作答。
他的父母总说,他小时候活泼,喜欢交朋友,还喜欢笑,长大后就截然相反起来了。在学校也不亲近老师,柔柔弱弱的他反而还和同学打起了架。
担心他是在学校受到了什么惊吓,才会从一个阳光爱笑的人变得阴郁沉默。上了初中后,父母就给他找了家教,在学校挂名,在家学习。
只有沐云知道,他没有受到什么威胁欺负,他就是单纯的看他们不爽,手又非常的痒,恰巧那人也看他不爽,两人就顺理成章的打了一架而已。
还是被他单方面虐打。也许是天生的,他力气格外的大,对打架也颇为熟练,没几下就把人干趴下,哭着叫妈。
后来不知道是谁把他打架的事情传出去,初中都没人敢来招惹他。他也乐的自在。之后家教老师来了,他大多时间都在家里,去学校的次数屈指可数。如此一直维持到大学。
他一直没有问过钟离,他会辅导他学习到多久,他的父母也不曾提及此事,就像是忘记了,而他自己也下意识忽略掉了。
今天钟离提及此事,倒是让他忽的想起来了。
沐云将今天的资料整理好,关上电脑,谈起其他事,“今天天气不错,要一起去餐馆庆祝一顿吗?”
庆祝什么?脱离了学校不用再上课了?
钟离正色道,“今天的复习卷练完了?”
“嗯哼~”
“每次放假后都练这么快,怎么不见你在学校多带些奖状回来。”
钟离接过被盖住的电脑,打开检擦了一边沐云的练习情况。很好,将近满分。他指着一道错题。“君住长江头,我住长江尾。日日思君不见君,共饮一江水。原句是:我住长江头,君住长江尾。你能告诉我,为什么这么简单的题,你会把君和我写反了。”
沐云轻飘飘的看上一眼,“哦~记错了,反正都一个意思。谁都看不见谁。”
钟离都不知道他是真的忘记了,还是故意找点事情给他做。
“小问题,这个放一边,快中午了,先出去吃饭。”
沐云一手按下电脑屏幕,坐起来伸了个懒腰,舒服的哼哼两声,转身就将还想说教两句的钟离给拉了起来。清秀的指尖只扯了一下他的衬衫。“走吧,吃饱了才有干劲。”
钟离无奈的起身,“我先去换个衣服。”
“嗯,好,我也要去换。”
等钟离走进其中的一间卧室,沐云才慢吞吞的走向他自己的卧室。
门打开,又迅速被关上,半响,门才再次打开。
沐云穿着一件较为贴身的白色裤子,上身套了一件T恤,搭着一件蓝色条纹的外套,赫然一副邻家弟弟的阳光形象。看起来亲近急了。
这边门刚关上,钟离的门便在下一秒打开了,他刚刚出来,就对上了沐云灿烂的微笑,赫然一个小太阳,把他都给照亮了。这让他想到了新学的用词——电灯泡。
人体发光就差自燃的沐云,在钟离看过来时更亮了,嗯——笑的更欢快。
钟离先生是比较喜欢穿这种西装裤的,他的衣柜里都没几件其他类型的。上衣还是一件白色衬衫,搭着一件暗色的风衣,套上,将完美比例的身材尽数遮掩。
两人出了门。
地上光滑又整齐,周围是高耸的大厦和保持在同一高度的绿化带,隔一段距离还会有几颗树立着,为歇脚的过客投射一片阴影,照下一块地,供行人乘凉片刻。
每当经过一颗树的时候,沐云都会去看一眼钟离,频频侧目。钟离不想注意都难。再瞎的人,都无法忽视这探究又直视的目光。
“我脸上有东西?怎么老是看着我,还不说话。”
钟离侧头,沐云长高了,以往他都要低着头去看,如今只是侧个头就能和他对上眼。也就一个拳头的差距。
“是有点东西。”沐云笑着,不经意间说道。“梦见过。”
“梦?”
“是啊,梦到过。同样的艳阳天,也是一个人,也是在树叶阴影的细隙下,和好几个人围着在干什么,唔——记不清。”他叹口气,有点可惜道,“看轮廓到是个英俊倜傥的美人,可惜就是没记住脸。”
钟离记得他在说什么,他和几个大爷下棋的场景,他手里还有当时沐云拍的照片。“.....梦而已,有什么好可惜的。”
“的确没什么好可惜的。”沐云点头应和,“梦中花,水中月,都是假的,不存在的东西没什么值得可惜的。”
他说的平平淡淡,或是说者无心,听者有意。钟离感觉胸口有点闷闷的,觉得难受。
真是应了一句——自作孽,不可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