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上,这种坐立难安的处境并没有随着见面时间的延长有所减缓,反而已经由语言引起的难堪演变成了由于忧心而诞生的沉闷。
经过短暂的寒暄后,郑伟打开了一瓶啤酒,好久不见的首次干杯之后他终于叹着气说出了朝晖的近况。他说他和张闲前几天去找朝晖的时候才知道今年开学后不久,朝晖就办理了休学,每天就像囚禁自己似的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和任何人都不说话。
朝晖的妈妈本来就因为丈夫的意外变的十分憔悴,现在朝晖又走不出自己的心结。生活的摧残已经将朝晖的妈妈折磨的不像人样。
我听到这个消息的第一反应是难以置信。我清楚的记得上一次和朝晖分别的时候,他下定决心似的剪掉了自己的长发,像个大人似的说自己要顶起一片天的,可是才过去了那么短的时间,他怎么又开始钻牛角尖了呢。
张闲摇着头点起一根烟:“也许他所有的放下都只是表现出来做给我们看的,在他的心里可能自己从来就没有迈出那一步。”
当张闲说出这句话之后,我们都沉默了,任谁突然间遭遇了如此大的挫折都没办法做到轻而易举的放下,我们没有办法感同身受,也没有办法去教他如何去放下,我们唯一能做的就是安慰,陪伴。但更残酷的一点是,我们谁都不可能永远陪在他身边开导他,说到底还是需要他自己想清楚,是要为已经失去的人暗自伤神还是要为还活着的人伪装自己。
这顿好久不见的聚餐终究没有再像以往任何一次那样让我觉得生活有所手下留情,我们也终究不能再像从前一样放肆地喝醉,然后在渐渐冷却下来的夜晚瘫坐在马路边诉说自己的满怀壮志。生活已经在不知不觉间将我们配发到了荆棘密布的道路上。
站在蜀都的门前,夜晚的霓虹和车灯交相辉映着迷乱了我们的双眼。我给他们一人发了一根烟,然后又给自己点上一根后,心情沉重的问他们有时间陪我去看看朝晖吧,我们谁也不愿意看到他变成现在这个样子。郑伟毫不犹豫地说没问题,他想即使朝晖不愿意告诉任何人自己的心思,也一定希望我们可以多去和他说说话。张闲吸了一口烟,然后自顾自地朝自己身上吐着烟雾,直到吐尽最后一丝烟雾后才轻轻的说到时候跟他说,他过去。
最后一个字符飘散,郑伟和张闲坐上了回家的出租车。我站在蜀都的门前踱步着,却怎么也不想踏上回家的路。好像只有漫步在十字街头,耳边响彻着汽车的轰鸣和街边小店的音乐时,我的大脑才是放空的,我才可以心安理得的不去想该怎么去面对生活。
我最终也没有坐车,只是像个流浪者一般不慌不忙的朝着家的方向走去,陪伴我的只有从嘴边飘散的烟味。
天边的星星是那样的明亮又那样的稀疏,好像在不知不觉间很多星星选择了暗淡。从古至今留下了很多关于星星和夜空的传说,但我的脑海中显现的只有《奶奶的星星》,我不知道是否有一颗星星是朝晖的爸爸演变的,我也不知道未来朝晖会不会像我一样偶然间抬头看去,然后突然间就发现了他爸爸变成的那颗星星给他照亮。
我希望朝晖可以早一点抬头看,看见他的父亲沉默不语着给他照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