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宁三点头说道。
“我是由我爷爷一手抚养长大的,虽然爷爷表面上看着是个豁达的老人,但我小时候,便发现他一个人的夜晚,总是偷偷的流泪...”
宁三又点了点头,对于这个话题,他虽然嘴皮子不俗,但实在没法与之讨论,能做的,也只是在她旁边静静的聆听。
雷小柔侧脸透过开着的窗户,看向窗外,接着说道:“在我爹小时候,爷爷便希望他成为一名战场上的勇敢兵士,驰骋疆场为国尽忠。可爹从来都不喜欢舞刀弄棒,爷爷见实在拧不过他,也就不再坚持了。后来我爹爹考上了太学,成了一名太学生。”
“后来,因文从政,到御史台成了一名御史,专门监察百官风纪,百姓疾苦...”
当雷小柔说到‘御史台’三个字,宁三不由得心中一动,在他对古代历史的了解中,这‘御史台’是最得罪人的一个部门,没有之一。
上可当面斥责皇帝,中负责监察百官贪腐,下还观察百姓疾苦以及朝令下行的执行情况。
可谓是从头到尾除了能对得起自己的良心意外,全天下的人都得罪个遍。
只听雷小柔继续说道:“在我出生的那年,我朝新建不久百废待兴,又突逢洪涝,百姓流离失所瘟疫四起,爹离开将要生产的娘,成日里与百姓在一起...那段日子,爹发现了许多朝中签发的朝令因中间官员的怠懒,导致许多染了瘟疫的百姓没有得到及时的救治而丧命,于是一本参奏将门下省、太医署和尚药监告了御状。”
宁三微微摇了摇头,心下暗叹,心想你这个爹呀,真是执拗的可以,御史台按理说也算是门下省管辖,这不是‘以下犯上’瞎告么...幸好你有个当将军的爹,不然...早就被沉尸河底了。
“后来发生了什么?”宁三问道。
雷小柔收回望向窗外的目光,看着宁三的眼睛,眼神中透着一种坚定,轻声说道:“之所以我没有嫁为人妇之心,就是让所有人都看一看,虽是女子,一样可以做些什么,百姓离心,我便帮!官员离德,我便抓!朝纲不正,我便扶!就像爹爹曾经做的那些事一样!他能做的,他的女儿一样做得...”
宁三听雷小柔说完,沉默了...若是初到此地的他,定会为雷小柔傻傻的坚持而不屑,那时他的眼里,做任何事都应该预先保护好自己再说,如此莽撞,与痴傻何异?
但这些日子里,随着很多事情的发生,宁三的眼睛里不停地闪现着那些他叫得上和叫不上名字的面孔。
梨花村那些淳朴的农民铸工、青牛县那些敢怒不敢言的街坊、还有替田氏父女仗义执言的老书匠...
这些面孔似乎在宁三的记忆里散发着一种微薄的力量,他们卑微、他们渺小、他们糟贱...但...他们皆是这历史长河中打造巍巍盛世的一份子...
他们可能没有渊博的学识和过人的见识,但他们每一个人都在用他们的卑微和渺小,痴傻的执拗的做着他们认为对的事情。
没有任何信仰的他们,内心中的唯一相信的就是,天下能繁荣太平,百姓都能吃饱、穿暖...就像相信种子埋进地里,理当开花结果一般。
雷小柔看宁三微微皱眉思索着,轻声问道:“我爹和我,是不是都很傻呢?”
宁三摇了摇头,说道:“曾经,或许我会认为你们很傻,但现在,我虽然依旧不知道这么做是对是错,但我知道的是,这个天下,任何事情都是需要有人去做的,可以不是你我,但也一定有人因为这样那样的理由去做,所以,你没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