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低下头,认真地嗅了嗅碗里的面,不由得直咽口水。
已经来十天了,这还是她第一次见人吃的东西。
沈溪馋得厉害,却还是谨慎地看向苍溟:“这不会是什么东西变的吧?”
民间话本上不是常说,精怪最喜用各种蜈蚣蛐蛐变出美食迷惑凡人么。
“是。”苍溟回答。
沈溪顿时脸色一白。
“才怪,”苍溟看她一眼,“吃吧,那厨子每隔几日,就会去凡间采购的食材,你这碗面从碗到面,都是人间的东西。”
隔几日就会去人间,若是自己能找到他……沈溪心跳快了些,为免被看出不对,连忙端起碗走到桌边开始吃面。
九幽的所有物件都透着一股粗犷的感觉,桌椅都像从外头捡的木桩,突出的毛刺和鲜红的涂料违和又野蛮。沈溪坐在上头,却是后背挺得直直的,像一株温驯又规矩的小花,即便馋得厉害,吃饭也是慢慢的,没有发出一点声音,拘谨守礼与野蛮九幽,形成了鲜明对比。
苍溟盯着她微微鼓起的侧脸看,越看越觉得有趣,才认识短短片刻,就有点舍不得这个宝贝了。
祭品么……他唇角扬起,笑意却不达眼底。
一碗面吃完,沈溪终于有了活过来的感觉,端着空碗怯怯看着苍溟。苍溟随意打个响指,她手中的碗筷瞬间化作齑粉,吓得她后退一步。
“多、多谢幽主款待,若是无事,我先告退了。”沈溪说着就要离开。
苍溟扫了她一眼:“去哪?”
“回祭生阁。”沈溪谨慎回答。祭生阁就是她之前跑出来的大殿,也是平日关押祭品的地方。
苍溟轻嗤一声:“留下。”
沈溪立刻面露警惕。
“不动你,你留下。”苍溟淡淡开口。
他从刚才就发现了,只要她留在身侧,即便没有碰触,他体内的大火也有减轻的趋势。
沈溪不信他,却也知道逃走没有意义,只能僵硬地站在原地。苍溟刚刚苏醒,精神和身体还疲累,懒得管教倔强的小鸟,索性随她去了,只要留在屋里便好。
于是沈溪就看着他突然躺下,真就这么睡了。她瞳孔微颤,回过神后更多的是松一口气,低着头重新坐回椅子上,思考要怎么找到那位后厨的凡人,说服他带自己回人间。
寝殿里静悄悄的,唯有角落里沙漏在无声流逝,九幽没有日夜之分,只有永恒的如同灰雾的天色,日与夜的交替,全靠沙漏来记录。
沈溪看着已经流下大半的沙,推断现在应该已经还未到子时。
但也不早了,她轻轻打个哈欠,趴在桌上很快睡去。
床上的苍溟扫了她一眼,宽大的衣袍在她身上就像被子,将她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截纤细的脖颈。他盯着脖颈看了片刻,便又一次闭上眼睛。
地心的岩浆太过浓烈,在他昏迷不醒的日子里,日以夜继地灼烧他的元神,如今好容易大火稍敛,他需要一场真正的睡眠缓解疼痛。
苍溟真的睡了过去,平日稍显冷峻的眉眼此刻舒缓安静,周身的气场也略弱了下来。
睡至后半夜,耳边传来窸窸窣窣的动静,他不悦地皱起眉头,眼睛未睁便淡漠开口:“你若敢走出这道门,本座便杀了你。”
“呜……”
安静的寝殿里响起沈溪的一声呜咽,接着又是窸窸窣窣的动静。
苍溟终于睁开眼,入目便是她涨红的脸。
不是要逃?苍溟蹙眉起身:“你怎么了?”
“我……”沈溪表情略微扭曲,似乎极难启齿。
苍溟生出一分不耐烦:“究竟怎么了?”
沈溪还是难以言说,就在苍溟耐心耗尽、要亲自检查时,她终于绝望地闭上眼睛:“我想如厕!”
之前每天吃黑乎乎的药丸,不渴不饿也不需要如厕,可今晚吃了一碗人间的面,人之三急也就随之而来了。
苍溟:“……”
沈溪说完,悲愤欲死,苍溟却神色如常地从床上下来,拎鸡崽一样将她带到殿外,看到牛头守卫直接问:“知不知道……”
沈溪吓一跳,急忙捂住他的嘴。
柔软的掌心擦过薄唇,苍溟眉头微挑,垂眸看向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