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面对汪水芸的嘲弄,不仅没如往常忍气吞声,甚至反唇相讥。
“一个三岁让我扫雪,六岁让我跪祠堂的母亲,难道配让我放在眼里吗?”
汪水芸脸色一变,声音都尖利了几分:“你胡说八道什么?”
她小心觑着应弘的脸色,应慕蕊虽然是庶女,但到底是应弘的亲生女儿。
但应弘并没有对她动怒,反而皱眉看着应慕蕊,厉喝:“怎么跟你母亲说话的。”
应慕蕊跟应弘话不投机半句多,开门见山:“我小娘呢?”
应弘看应慕蕊的眼神真是哪哪儿都不满意。
但想正事要紧,还是让人去请了应慕蕊的亲生母亲,柳姨娘。
柳姨娘是个身着素衣的婉约女子,她身量单薄,一看到洛笙歌眼泪瞬间喷涌而出。
“蕊蕊,娘的蕊蕊。”
应慕蕊看到娘亲消瘦的脸庞,也忍不住红眼落泪。
两人抱头痛哭,汪水芸在旁边看着嫌弃无比,“装的一副大孝子的摸样,离家好几个月,也没见过你回来看过啊。”
应穆蕊眼中闪过一丝恨意,目光瞪向汪水芸:“难道不是因为你吩咐管家不准我踏入应府吗?”
汪水芸矢口否认:“满口胡言,我……”
她说到一半噤声,应慕蕊的神色不似作假,那不是她,家里唯一能指挥管家的……
她小心觑着应弘,对方果然脸色阴沉。
应慕蕊也瞬间明白了什么,她心中又怒又痛,怎么也没想到一直阻拦她探望娘亲竟然是他这个亲生父亲。
她冷冷看着应弘:“应大人,写休书吧!”
刚才应弘说给她娘亲休书,她才愿意跟她回来的。
应弘却转眸看向柳姨娘:“你女儿要我给你休书,你要吗?”
柳姨娘愣了一回,随后竟疯狂摇头。
应慕蕊整个人定在原地,几乎是窒息的看着自己的亲娘,难以理解的怒吼。
“为什么不要啊。”
“我们从小在这座牢笼里受的苦还不够多吗?”
“你住在府中最偏僻的院子,没吃没喝,冬天帮人洗衣,夏天帮人刺绣。”
“你看看你这双满是伤痕的手和几乎要熬瞎了的眼睛。”
“你到底图什么啊?”
从应慕蕊有记忆以来,她和娘亲就没过过什么好日子。
应弘生而不养,汪水芸看不惯应弘的任何一个小妾,所以即便已经将她们放逐到应府最偏僻角落,却仍时不时来找茬儿。
府中人捧高踩地,把她们每月的月例都扣了不说。
偶尔还会来抢夺母亲刺绣好不容易攒下的银子。
印象最深的一件事,是她七岁时,被汪水芸的嫡子戏弄跌入水中。
秋水寒凉,她当晚就起了高烧。
娘亲头一次去找应弘,却被他误会是用女争宠,残忍轰了出去。
最后娘亲在汪水芸院前跪了整整一夜,被逼着承认当初是她勾引应弘,才得到百文钱请了个赤脚大夫。
明明当初是应弘醉酒强迫了娘亲。
娘亲为了她把尊严丢到应弘和汪水芸脚下践踏,从此变得更加沉默寡言。
也就是那时起,她发誓一定要带母亲离开应府。
如今好不容易机会来了。
娘亲为何却突然变卦啊。
她以为柳姨娘是担心两人以后的生计,红着眼拉着她的手保证。
“娘,我被女皇任命为盐县的县令,过几日就要出发上任了。”
“你跟我一起走,我能养活你的。”
“你相信……”她眼泪逐渐汹涌,哽咽难言,“相信我,我真的有出息了。”
“娘亲你相信我啊。”
应慕蕊真的好怕,好怕她做出这么多努力,却仍不能拯救娘亲半分。
柳姨娘看着哭的不能自己的女儿,泪水再次决堤。
“娘相信,娘相信蕊蕊的。”
“那我们现在就走。”
应慕蕊拉着柳姨娘走,柳姨娘却像是脚上生了根一样,一动也不动。
她诧然回头,眼底是她自己都没察觉的恐慌。
应弘此时也开口:“别白费力气了,她不会跟你走的。”
“只要她在应府一日,你就是我应弘大行人的女儿。”
“婚嫁求娶便还是按照应府的门第算。”
“一旦她离开,一个小妾还是个被休了的小妾之女。”
“即便你是天谕少有的女官,又有谁能看得上你?”
应慕蕊怔然看向柳姨娘,柳姨娘眼神躲避,随后推开她,哑声道。
“蕊蕊,你走吧……娘亲在应府……过的很好。”
她的女儿该有广阔天地和能配得上她一身才华的夫婿。
她不能连累她。
应慕蕊一瞬间觉得天都塌了,她哭着说没关系,就算这辈子都不结婚也没关系,她从不觉得娘亲是累赘。
柳姨娘却坚定的摇头:“蕊蕊,娘亲只是个奴婢,是个上不得台面的小妾。”
“娘不能因为自私的害你孤寡终生,无人敢娶啊——”
“谁说蕊蕊无人敢娶!”
忽然厅外传出一声肆意男声,一个身着红衣的俊美男子踏光而来,手拿一把折扇玉树兰芝,又有几分洒脱不羁之感。
他走到柳姨娘跟前,郑重拱手做礼。
“洛城东门月章之子月沧,仰慕令爱应慕蕊已久,特来向岳母大人提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