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懿兰看着花氏冷淡的模样,却见她手微微颤抖,似乎有些理解长公主对那个被抱走的女儿复杂的情绪了。花氏嫁入侯家是为了为父母亲人报仇,那孩子虽然流着她的血脉,但毕竟是仇人的孩子,这样一来,感情自然是复杂的。
朱管事垂着眸,弓着身,看上去一派恭顺的模样,对花氏说话,却没什么尊敬之意,平板的声调道:“小少爷才两岁呢,摔了一跤哭着要娘,便是谁见了,都忍不住心疼,夫人就不心疼吗?若是耽搁了,小少爷哭坏了身子,不也是夫人心疼么?”
“朱管事是驿馆的管事,还是侯家的管家?”宋懿兰并不打算插手侯家的事,只是这朱管事人在驿馆待着呢,还打算当着她的面就替侯家做事,这爪子伸的也太长了。
原本一派淡然笃定的朱管事身子僵了僵,他是侯啸云信任的人,所以才将驿馆的事交给了他盯着。侯啸云信任朱管事,朱管事自觉投桃报李,留心着花氏这般姿态实在不像替大人讨好太子妃的模样,再听说花氏对宋懿兰又是跪、又是哭的模样,虽眼线离得远,不知说的是什么,但朱管事敏锐的察觉到不对,连忙赶过来。
来的路上朱管事就想好了,眼下尚不知花氏想做什么,但先将人带回去了,自然能问出来。至于怎么将人带回去,他一个下人当然不敢在太子妃面前抓人,但花氏又不是奴婢、更不是罪人,便是做错了什么惹怒了太子妃,认个错,太子妃也不至于将人扣着。朱管事就没想过花氏不跟他走的可能,花氏是侯家夫人不错,但本就是继室,又是小户人家出身,也就是过门一年就得了小少爷,否则连府上得势的下人都比不过。
本以为太子妃不会多问,朱管事寻由头时也没多走心,随口就找了个小少爷受伤的借口,心道小少爷可是花氏在府上安身立命的根本,谁知花氏能轻飘飘的说出找大夫的话来,更没想到宋懿兰会这么问,他在驿馆做事,按理说应当听命于驿丞而非侯大人,哪怕都知道驿馆把持在侯大人手中,这事也不能放到明面上去。这样想着,朱管事权衡了一回,道:“奴才自然是驿馆的管事,只是曾得侯大人关照,听说侯家小少爷受了伤,才来告知夫人一声。”
“既然侯家人没来,想来是误传吧,侯夫人与本宫相谈甚欢,本宫留她住两日,也对本宫说说扬州的风俗,侯大人不会舍不得吧。”宋懿兰淡淡的收回目光,这朱管事这么快找过来,可见这边留了眼线,但瞧着模样,只猜了个大概,否则就不是寻借口要带走花氏了。宋懿兰也懒得去追查那眼线藏在哪里,她身边近身服侍的都是京城带来的人,这边的人近不得身,也不必多花这个力气。
“……”朱管事没想到他承认自己是驿馆的人,太子妃就将小公子受伤的事定性为谣传,偏偏,他既是驿馆的管事,这事就没法辩驳,毕竟哪有人家府上小公子受伤了,自己府上一点不上心,连人都没来的。到底不甘心就这么放下,朱管事咬了咬牙,道:“小公子才两岁,岂有人会拿这样的话开玩笑,想来侯大人府上的人这就到了……”
“那就等人到了再说。”宋懿兰摆摆手,“若没什么事,朱管事自去忙便是。”
朱管事心中暗恼,却无话可说,只快速行了个礼退了出去。太子妃越是不放花氏走,其中越是有猫腻,否则头一回见,太子妃能真像她说的那般与花氏投缘?反正他是不信的。这样想着,朱管事脚下的步子也快了些,打算去安排个人过来报信,坐实了小公子受伤的话,看太子妃还有什么理由留人!
宋懿兰可不会等到那个时候再留人,朱管事一走,宋懿兰就吩咐青雁,找人将花氏交到高辰的人手中。这次出门不比在京中,高辰在宋懿兰身边安排了人手,本是保护宋懿兰安全,但宋懿兰联络高辰就更容易了,宋懿兰不会自己插手去处理这件事,但不管是真相也好、圈套也罢,都说明扬州的盐政问题不小,耽搁不得。
宋懿兰前脚叫青雁将人带走,后脚朱管事安排的人就到了,宋懿兰没说话,杏雨便答道:“侯夫人惦记着孩子,刚才就辞了太子妃回府去了。”
“……”为了将戏做得像些,朱管事特意找了个宋懿兰没见过的,还往驿馆外头转了一圈,才过来找人,谁知就这么片刻间,人就不见了。那小厮哪里知道花氏是真回府去了,还是被送到哪里去了,这边这么说他也没资格去追问,只得行了个礼,赶忙去找朱管事讨个主意。
宋懿兰瞧着人走了,也没兴趣再在湖边待着了,湖边凉爽些,可若是那朱管事真胆大包天找人来抓她,还真不大好对付,毕竟身边虽然有暗卫护着,但宋懿兰本人可没有功夫护身。
原本计划着在盐政衙门这边待个两天,接下来便能四处走走游山玩水,但有了花氏这回事,宋懿兰觉得这里的事两三天大概解决不了了。回到正院,在桌前坐下来,宋懿兰把玩着手里的瓷杯,有些疑惑,道:“总觉得忘了点什么,可一时又记不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