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两人都抬不动自己的门板。
当初做门时,为防宵小半夜潜进来,她们特地做了两扇非常结实的大门,只要闩上了,就谁也撬不开。
这本来是用来保护她们的,如今却阻挡了她们求生。
母女俩扯开嗓子大喊,希望引起邻人注意,过来帮忙救人。
但整条巷子似乎都着了火,外面到处有人喊“走水”,却没人留意到她们。
火势在屋顶蔓延开后,屋里浓烟滚滚,芳娘渐渐喘不过气来了。
奄奄一息之际,往事走马灯似的在脑海过了一遍。
咿呀学语时,蹒跚走路时,认字读书时,学做豆腐时……最后一幕是初见赵旭时。
那天都已经快傍晚了,铺里还剩两方豆腐。
卖不出去就白干一天了。
她便挑了担子,走街串巷叫卖。
经过丁香巷时,遇见几个小混混,围过来想占她便宜。
她正要拿扁担揍人,一个公子哥儿摇摇晃晃走过来,撞到一个小混混身上,反骂对方挡了他的路,撸起袖子把那几个小混混揍跑了。
她既感激又警惕,怕这公子哥儿也别有居心。
对方却掏出银子,把她一担豆腐都买了,让她把豆腐挑到附近一座破庙去,分给乞儿吃。
她不肯收他钱,他却扔下银子就走了。
她只好把银子收起来,挑豆腐去破庙分了。
本以为只是一次偶然遇见,没想到两天后,她在自家豆腐坊前又看到了这个人。
“真巧啊,没想到这是你们家豆腐坊。”
对方笑呵呵道。
她垂眸不语。
这哪里巧了,分明是这人自己找上门来的。
他只要了一碗豆花,她不肯要钱,他没推拒,却鞍前马后地帮忙干活,说是要抵那碗豆花的钱。
她不好意思,留他吃了顿午饭,这人打蛇随棍上,从此天天跑过来。
死皮赖脸的,赶都赶不走。
说自己如何如何可怜,爹不是爹,娘不是娘,有家归不得,有饭吃不饱。
瞅准她们心软,可劲编故事。
她居然信以为真。
然后画面一转,就到了那天他在县衙主持公道的场景,当时她远远看着,看到他三言两语就让状告人说了真话,让县令摘了乌纱帽,让俞少悔不当初,心里又是痛快又是酸涩。
痛快于恶人有恶报。
酸涩于这么好的人,离她这么远。
他的凄惨虽是编出来的,却也是真的,因为那人的所作所为,他好好一个世子,活得跟个孤儿似的。
偏偏那人是她的生父。
尽管她对那人厌恶至极,憎恨至极,也无法抹杀这个事实。
她的意识渐渐模糊,半昏半醒间,脑海划过一丝念头:若有来世,让他们做对普通夫妻多好。
“芳娘!芳娘!”
呼喊声自远而近,门闩被人拉开,芳娘勉力撑开眼眸,看到一道熟悉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她来不及欣喜,就听到一阵断裂声。
抬头一看,屋顶横梁被烧断,砸下来了。
“别过来!”
她惊恐呐喊。
那人却在她发声前就冲了进来,刚好走到横梁下面,被砸了个正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