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天等了数息没有听到里面有任何的动静,他只是默默的等待着,依旧在情感漩涡中的他,都没有意识到在静谧的黑夜里,他制造出颇为响亮的声响时。
他面前房屋里的灯火,像受到惊吓一般摇晃的哆嗦着萎靡了一下,更有边上的几间房屋里原本就颤颤巍巍的光亮,直接熄灭了,深陷黑暗的死寂,有种师徒四人走到陀罗庄时敲门借宿闻声而熄的诡异。
“铛铛裆。”
于天又是几下敲门声,这下比之前的几次力道加重了几分:“您好,有人在吗?在下于天,由此路过天色已晚,想要借宿休息一下,不知可否行个方便?”
依旧是没有任何的回应。虽然在文明社会没有私闯民宅一说,就连进来一个小偷都要奉为珍宝的捧在手心,但于天不可能就此唐突的直接硬闯进去。
里面真真切切的透过纸糊的窗户有光亮映照出来,或许是里面的人,不想让自己打搅吧。
待他转身欲走,准备去别的光亮寻找一丝安慰的时候,忽然听到屋内传来响动,那声响慢慢的由远及近,从细微的簌簌变成清晰可闻的琐碎,最终成为了一连串缓慢又绵长的拖沓声。
“谁呀?”
一个苍老的声音从里面传了出来,伴随着风烛的飘忽闪烁,吱呀一声门房被拉开了,现出一个布衣老人。
此位老者满头白发,身形伛偻,脸上刻满了时间的风霜和岁月的艰辛,浑浊的双眼中散发着柔和的目光,配上那总是噙在嘴角的和蔼包容的微笑,给人一种说不出的亲切感。
单薄的身形在生活的重压下有些驼背,骨瘦如柴但并不是弱不禁风,反而透漏出一股健硕硬朗,显然是经常下地干农活锻造出来的。
“阿公,晚辈于天,由此路过见天色已晚想要借宿休息一晚,不知阿公可否行个方便?”
于天刻意的提高了些音调,脸色也变的极度的恭敬,拱着手对着老者说道。
老者缓缓的将手中的灯举得与眉齐高,一手半拢着在风中奄奄一息的火苗,皱着眉头眯起眼睛,借着微弱的光亮仔细的瞅着面前的少年,打量了一番后说道:“啊,这样呀,那进来吧。”
说着一手护着灯,转身向着屋内走去,一边走还一边唠叨着:“我说今天门口树枝上的喜鹊吱吱呀呀的叫个不停,原来真的是有客人要来呀,来,坐吧。”
于天抬起脚步,又觉得不妥,转身合上门,这才跟随着老者进到屋子里来。
其实,从于天迈开脚步踏过那块大石头,一直到于天说完这句话,他都处在一种迷楞的游离状态。他像是一个木偶被一根线提着,线上的主人是于天对诸葛议生死的纠结,是离别淇原镇的痛苦和不舍。
所以于天追寻灯火,走近房屋,说出这些话,都是他无意识的行为,都是那根提着他的线让他这样做的。
至于冠冕堂皇的借宿话语,就像是书本上的文字,纯粹是木偶本身带有的可以运用的存在,只不过要是于天醒悟过来,只会说是自己电视看多了。
整个屋子甚是简陋,一个不大的空间中放置了一张桌子,两把长凳,一个简易的落地柜子,还有一扇用黑灰色布料做成门帘的窄门。
虽然简陋,但是很有效的挡住了外界寒风的侵袭,开辟出的这方天地有着一种说不出的温暖。
老者将手中的烛灯放在唯一的桌子上,回头冲着于天笑了笑:“你呐先坐一会,刚好还剩下一点粥,你不嫌弃的话我去给你热一下。”
“阿公,不必麻烦了。”
突如其来的热情让于天受宠若惊,他这个时候才惊醒的意识到,自己站在了这里,站在了灯火的照耀里面,站在了陌生人的房屋当中。
不单单是没有经验。要知道,这种事情,在他们那个夜不闭户的美好社会是不可思议的。
要说你能够在一个素昧平生的人家里借宿,简直是天方夜谭,能够正眼看你一撇,就已经是人间真情了,更何况让你进到家里。
再加上于天性格的拘谨,当他意识到自己在迷楞的不情之请中已经进到一个陌生人的家中,人家竟然还答应了,竟然还要给你吃饭,他一下子就拘束的紧张起来,不知如何是好,更为自己这种不可思议的做法懊恼。
“你坐罢,不用客气,家里来了客人,哪有不招待之说。”
老者自顾的朝身后摆了摆手,此时他已经拖着矮瘦的身影,走到窄门的帘子前了。
无奈的于天扭捏的坐了下来,他一半的心思欢喜在灯火攒簇的温暖当中,一半的心思在坐立不安的局促里面,两者如跷跷板,在一上一下的在于天内心来回跳动着。
当老者身影埋进门房内后,于天听到了一阵小声的窃窃碎语。
“老头子,外面来的是谁呀?”
“是一个年轻的小伙子,天黑了想在这借宿一晚。”
“你这老头子,也不问清楚就让生人进来了,你没听咱旁边的牛蛋说这两天风声正紧呢,保不准那些人什么时候就又突然的杀出来了。”
“嘿我说老婆子,你什么时候也变得絮絮叨叨了,这小娃娃眼里有光,不是坏人,我活了一辈子还能看错人,你就安心的歇着吧。”
“哦,这样…那不行,我得招呼一声。”
接着就听到一阵衣角簌簌的细碎和锅碗瓢盆“叮当”的响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