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少决倒是一愣,随即一笑。
“你想问爷为什么会是那个人?”
他一声轻笑,瞬间看透眼前女子,不免自嘲,“还是你觉得爷早在五年前就对你有所图了?”
这话说完,那看向嫡女的眼神也带有一股炽热。
纪清芙脸色微变,倒也没有隐瞒,直言不讳道,“千岁爷身份高贵,皇家子弟,可臣女与千岁爷在此之前,却是从未见过面的,世人都知九千岁自幼在五台山长大,后归长安是五年前,在此间你我不相识,又谈何算计?臣女只不过想知道,千岁爷是什么时候知道臣女身份的?”
五年前,一病不起的朝阳郡主突然到访黎村。
那一日,黎村一片大火,染红了半边天。
历经千帆,繁华终落。
她曾经偷偷跑到那里,对着那一片灰烬大声喊着,她阿娘明明说好陪她过生辰的。
她不理解,为什么前两日还温柔问她想要什么生辰礼的阿娘,就这样没了。
父亲不理解,苏小娘不理解。
所有人不理解,她更是不理解。
人人都称,她是悬壶救世的医仙,可她救了那么多人,唯独救不了自己。
她嘶喊着,控诉着……
可耳边似乎回着阿娘的那句,医者不自医。
什么时间到了,该回去了。
她的生辰,她阿娘的忌日。
那一日,纪明楼苍老十岁。
相府从喜色变成如素的白。
她是那片废墟中遇见的一个少年。
少年比她年长几岁,身上却有股不属于长安城的冷厉的气息。
一身粗布麻衣,脸上戴着面具,他凭空出现,也凭空消失。
手上多的是一块梅花糕。
那少年与她说,人生在世,生老病死,人之常情。
那块梅花糕,是少年给她的生辰礼。
她问过那少年名讳,少年却只摇头。
梅花糕的纸上有少年的赋诗,后来的几年,她都陆续收到少年的生辰礼。
却无从得知,那人是谁。
“小姐聪慧,怎会不知道爷是何时知道的?”
君少决没有隐瞒,也是直接。
那纪清芙有些犹疑,耳边又传来男子的声音,“回宫后,爷就知道了,你是相府女儿。”
见他直接说出,纪清芙开口,“所以,这五年来,你一直都知道我身份,却还是给我送生辰礼,千岁爷当真只是单纯可怜臣女,还是真对我相府另有所图?”
她目光一片诚然,紧盯着君少决,生怕错过君少决半个眼神。
“最初爷是有想过利用你拉拢相爷,但你要知道,这么做,还真是有损爷的威名,利用别人这种丢人现眼的下作手段,爷不屑得做。”
“所以千岁爷是可怜臣女,那么又为何留下字迹,让臣女认出?你大可以一直这样下去。”
君少决神情戏谑,反盯着她,笑了,“爷可不是做好事不留名的人,我若是再不留名,被别人捷足先登了,岂不是亏大发了,你觉得爷像是吃亏的人吗?”
“如此,千岁爷还是有所图?又何必与臣女说先前那番话。”纪清芙眼神清冷。
见她如此,君少决薄唇微扬,笑得愈发耐人寻味了,“爷只是说了,对你相府无所图,可没说,对你没所图,小姐是不是会错意了?”
他似笑非笑,哪里有半分认真模样。
可那话,却让人不敢忽略。
那般灼热的目光盯来,纪清芙还是选择了避开。
但可惜,根本避不开。
“臣女没有想问的了,这就去看庶妹如何。”
她有些仓皇。
可君少决不给她这个机会,低沉的嗓音随着轻笑声一同落于她耳际,“小姐可以躲,但爷不会退。”
一句话,意思明显。
说完后,纪清芙回眸,四目相对。
满腹算计的男子,此刻凤眸一片清明。
哪里是世人眼里口诛笔伐的恶人九千岁,根本就是个矜贵卓然的世家贵公子。
“千岁爷,臣女并不好,您的抬爱,臣女受不起。”
于情于理,于世俗,他们都不会有结局。
纪清芙不明白,何以这个男子如此执迷。
她想不通五年前,他怎么会如此巧合凭空出现,给她一块梅花糕。
而那股梅香,此后都成了她的熏香,夜夜伴她入眠。
更想不通,美人环绕的君少决,自己怎么就入了他眼。
明明这五年内,她都不曾见君少决对自己有过真切的想法。
他们甚至都没有见过面。
既然他一直都知道自己身份,又为何从来,从来没有想过对自己言明?
所以,她一直以为,相府书房外的竹林,是他们的初见。
一眼惊鸿的初见。
可到底,是殊途陌路。
“呵,便是如今,小姐也还是不愿吗?你倒是硬气,但爷也不气,等小姐想明,爷这里永远为小姐敞开道。”
二人相互对视,周遭的小池里水不断翻涌,有股悦耳的动听之感。
那纪颜玉捂着胸口,整个人全靠君逸之拖着。
走近来时,就看到这么一幕。
璧人如一幕唯美的上仙画,不时有飘落的枯叶,倒也别有一番风味。
明明是如此杂乱之地,却偏生让二人映得如此别致。
纪颜玉承认,也不得不承认,那君少决与纪清芙站在一起,确实最般配养眼的一对。
可……
那城门上悬挂的风干尸体,被百姓们扔石头、砸臭鸡蛋的场景……
纪颜玉摇头,自断cp。
她当下就要往那边走,保护纪清芙。
腿却不听使唤,因为用力过急,倒有跌倒之势,好在一旁的君逸之扶住了她。
“你皇叔,是不是又要逼迫我嫡姐嫁给他?可真不是东西……”
她出口的话,就能气死人。
显然君逸之习以为常。
君逸之伸手弹了一下她的额头,那张苍白没有血色的脸也愈发呈现一股病态美,看得纪颜玉有些担心。
他还是玩笑的口吻,“不要不识好歹,小白眼狼,你哪只眼睛看到我皇叔威胁县主了?”
“我两只眼睛都看到了,不然我嫡姐怎么不来找我?还不是被他拦住了,还有你,你们俩为了我相府的权势,还真是舍不着孩子套不着狼,这么危险都敢跳下来,不想活了啊……命重要还是权重要啊?”
纪颜玉有些心虚,不敢去看君逸之那张脸。
这家伙好像越来越弱了。
那张脸比之前还要白……
不用想,也知道,定然是与此次事情有关。
只是,这么做,真的值得吗?
真有人会为了权势,不要命吗?
还是说,君逸之根本就不是为了权……
他一个闲散王爷……
但纪颜玉不敢深想。
短短时间内,纪颜玉想了许多。
“小白眼狼,小脑袋天天想的挺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