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顾荏推开门之时看到的那一系列动作,是心法第一式疗伤结束时顺其自然的后续,但他在实施动作的过程中确实带有故意之色。
因为就在刚刚,半刻之前,他们结束了心法的第一式,才收敛气息,他便听到了顾荏在外面的自言自语和叹息。
他也就在那当下,脑海里一段记忆突然就翻滚了出来——前一日——也就是春花宴下午,如果不是顾荏故意安排同一个宫女执行任务,便不会露了马脚给穆连紫,后来也不会让她那么快识破他,进而对她产生了更多的偏见。
如果不是这样,穆连紫也不会坚定更心中想要逃走的想法吧?
更何况,当越来越多的证据证明穆连紫是顾芷兮的时候,他不得不未雨绸缪,避免顾府来和他抢人……
与他相争之人,“除掉”一个是一个。
而他的胜算,只有让穆连紫离不开他。
盘获将已经昏睡过去的穆连紫放平,并为她擦了擦额头的汗。
然后,他才转向顾荏。
“有来信?”盘获说,声音是惯有的孤高冷淡,但是现在里面有藏不住的疲惫。
不难想象,一上午的运气着实累人伤身,如果不是他内功尚可,换作一般的人,恐怕才刚开始就已经损耗大半内力了,一整套下来,毒还没解,命都快没了。
顾荏将信呈给了盘获。
盘获撕开信封一边,拿出信快速地看了一遍,然后勾起一抹冷笑:“果然是他。”
说着,盘获把信给了顾荏,顾荏接过去,看完后表情有几分惊讶。
他说:“下毒之人是柳清旸?!”
他再看了一遍信件,然后问道:“紫夫人现在的身份可是他的义女,如果殿下就此事查到他身上,公之于众的话,作为清流文官之首,声望定然受损。他这般做究竟为何?”
盘获没有回答他,只是看着他,神情玩味。
顾荏定下神,然后脱口而出:“他的目标其实是殿下?!”
“是,但或许不完全是。”盘获说着。
他心中其实一直隐隐有另一个猜想的,当看到顾彪来的信件开头第一句便是“为父去老贼府邸归”时,心底那个想法又冒了出来。
“请殿下明示。”顾荏虚心请教。
这一夜,他其实错过了许多,是以有些事情他总是再深思熟虑也得不到一个合理的答案。
盘获说:“无情引的毒,需两情相悦之男女同时中毒才会有毒发的可能。”
停顿了一下,盘获斟酌着接下来的句子——现在自己正虚弱着,没准说出接下来的话后顾荏会忍不住出手打他吧!
顾荏没有催促盘获——他已经习惯了盘获说话时不经意地停顿,他也察觉到这时候的停顿似乎和平时有些不一样,但是也同样没有问出了——如果是顾苒,恐怕就说一句催一句了吧?
正当下,顾荏却是有些羡慕顾苒的勇敢了。
“如果只是一般的运功动气,无情引的毒不会这般猛烈,只有调动身心的思春情欲才会诱发……所以,紫儿与孤,都中了无情引。所以,紫儿的毒才会快速游走全身。”
说完,盘获便不再说话,只是看着顾荏。
听到盘获这么说的顾荏,突然觉得脑子里一下子涌进来许多的信息。
他不知道,当下是要表现出盘获竟然也中毒了的惊讶,还是要表现出对盘获轻薄了穆连紫的愤怒?
最后,顾荏的纠结与矛盾都化作了一声五味杂陈的叹息。
“殿下,所以,您终究是在马车上假戏真做了?”顾荏说。
他似乎已经在一番神思交战后妥协了——反正,是迟早的事不是?
但心底还是有些不爽快就是了——自家的白菜,还来不及带回家,就又被别家偷了。
上次被偷还是十二年前。
偷的人还是同一个……
顾荏还是不得不仰天长问——这是怎样的孽缘吗?
顾荏此时几乎已经是认定了穆连紫便是他妹妹这一件事。毕竟,父亲的来信里竟然写着那么一句话,便让他也更确定了穆连紫身份。
顾彪的信件里还写了什么?
便是那一句:“据悉,为父竟有一身份名为‘辜三寅’,即老贼义女传闻中的生身父亲是也”。
就是这么一句,顾荏也是心中颇为骇然。
他忍不住想要回府当面问问父亲,究竟他是发现了什么,不过短短半日便确定了穆连紫的身份、切深信不疑的样子?
在昨天,他看穆连紫只是当作一个颇有勇气的小后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