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晋不着急,但她不能不急,她是福晋身边最亲近的人了。
闻言,乌拉那拉氏动作未停,念完一段,才淡淡吐出一句话。
“嬷嬷,你下去收拾行李,回乌拉那拉家去吧,我的身边,不需要不听话的奴才。”
“福晋!”刘嬷嬷大惊失色,猛地跪下,膝行几步跪在那拉氏身边,毫不迟疑地用力磕头,一边磕一边恳求。
“福晋,求您不要赶奴婢走,奴婢知道错了,奴婢再也不会自作主张,您说要怎么做奴婢就怎么去做,绝不会再忤逆您的意思,求您别赶奴婢走……”
刘嬷嬷被吓到了,福晋的语气听着不像是在跟她开玩笑。
“嬷嬷!”那拉氏语气平静,偏头看向这个从小照顾她的乳母。
不知不觉间,刘嬷嬷一丝不苟的头发已经白了些许。
见此那拉氏不禁叹息一声,罢了,到底是从小照顾她的老人,便给些体面。
“嬷嬷,你若是想回去和家人团聚,我会修书一封让你带回去,交给我大哥,让他把你们一家人送去庄子上生活,日后你也可以儿孙绕膝,尽享天伦之乐。”
这是她最初就为刘嬷嬷想好的后路。
本打算等弘晖长成再放刘嬷嬷出府,如今……
伤痛在眼中一闪而过,那拉氏重新闭上眼睛。
刘嬷嬷深深磕了个头,语气坚定道:“福晋,奴婢不想走,奴婢就在王府陪您。”
时间一点点过去,那拉氏始终沉默。
没听见福晋发话,刘嬷嬷保持着以头抢地的姿势,一动不动。
半晌,那拉氏才发话,语气淡淡的。
“好,你既是愿意留下,那就留下吧,不过我有言在先,你是跟着我一起来到王府的,是我身边最亲近的人,要知道心该想着谁,话我今日再说最后一遍,今后家族那边,拜帖就不用拿给我看了 ,直接回绝便是。”
“是,奴婢明白了。”刘嬷嬷踉跄着爬起来,欲往外走,“奴婢这就去打发送拜帖的人。”
“慢着。”
那拉氏睁开眼睛,转身补充道:“你让那人帮我带句话回去。”
“就说……”
那拉氏斟酌着用词,将她这段时间慎重考虑过后的想法说出来。
“就说,既然他们不愿意在那件事上帮我,那我自己一个人去做便是,害了我儿弘晖的人,我一个都不会放过,他们若是怕牵连家族,就让他们尽早跟我断绝关系。”
“还是那句话,我是不可能放弃的。”那拉氏的语气决绝。
刘嬷嬷不忍那拉氏与家族闹翻无依无靠,但她更不想被福晋送走,只能无奈前去传话。
“奴婢告退。”刘嬷嬷起身出门。
身后的那拉氏眼角溢出一滴泪,晶莹剔透,挂在眼角将落未落。
那拉氏心中对自己唯一的儿子充满了愧疚,她觉得若是当初她再当心一点,弘晖就不会出事。
弘晖,是额娘不好,额娘错了,额娘没有照顾好你,让你年纪小小遭此祸事,额娘发誓,一定会为你报仇。
哪怕那个人是……
额娘也在所不惜。
你今晚,还能来额娘的梦里吗?
额娘想再听你说一句,你原谅我了。
那拉氏放任自己沉浸在伤感中,几息过后,方才收敛情绪,继续之前的动作,转动手中的佛珠,念经为弘晖祈福。
希望弘晖来世能投生在一个好人家,过着平凡幸福的日子。
没有尔虞我诈,没有勾心斗角,不会卷入后宅纷争,平平安安长大成人。
她这辈子,为了家族而活,为了孩子而活。
如今半辈子都过去了,忽然失去了生活的目标,不知道自己存在的意义。
不,还是有的。
报仇,为她的孩儿报仇。
这是她继续活着唯一的目的。
想到这,那拉氏猛地睁开眼睛,双手用劲一扯,佛珠手串应声而断,一颗颗珠子掉落在地板上,混杂着手心的鲜血……
“福晋,您的手受伤了?奴婢去叫大夫。”刘嬷嬷刚回到屋,就见那拉氏手心不断掉落血珠,顿时心疼地看着她。
只有那拉氏看着自己的手,就像感受不到疼痛一样,没什么表情,淡淡道:“不必叫大夫,你来给我上药便是。”
说罢,那拉氏起身回到卧房,神色始终没有多大变化,平静无波。
刘嬷嬷赶紧叫来丫鬟打扫小佛堂,急匆匆去找金疮药来给福晋处理伤口。
*
琼华院这边。
得知舒瑶受封慧敏福晋,后院的女人们争相上门讨好祝贺。
新入府的乌苏里氏打心底不愿意去给舒瑶道喜。
但拗不过顾格格劝说,不情不愿出了门。
两人走到琼华院门口,听见从正屋里面传来一阵欢声笑语。
顾格格侧耳辨别一会儿,道:“看来我们来晚了,咱们赶紧进去吧!”
说完抬步入内。
乌苏里格格神色纠结,停在原地不动。
没听见她的脚步声,顾格格回头,疑惑地看着她,“你怎么不走了?”
已经到这门口了,也容不得她退回去。
想罢,乌苏里格格扯了扯嘴角,“没事,脚忽然抽了一下,走吧。”
两人并排穿过院子。
快要走到门口的时候,顾格格扭头看了眼乌苏里格格,见她脸上没有一丝笑意,脚步不由顿住。
顾格格侧身抬手给乌苏里格格整理鬓发,实则在她耳边低声提醒。
“今儿是慧敏福晋的大喜日子,你这副模样叫慧敏福晋见了,准惹她不高兴,你还想再被禁足一月吗?”
想起上回因为与其他格格发生争执被勒令禁足一月,素食半月,抄写佛经五十遍,乌苏里格格不由得打了个寒颤,忙摇了摇头,“不,我不想再被禁足了。”
初次被罚的印象过于深刻,乌苏里格格感觉她的手腕都开始隐隐作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