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领兵之人为何是丁良则,这不难理解。要么丁良则本就是祁时见的人,要么就是驿馆里的那个人对他同等重要,以至于不惜跟着祁时见冒险。
最关键的问题来了,驿馆里的那个人是谁?
相嘉荣不禁联想到自己从柯玚廨舍中找到的那封“家书”,上面亦提到某个“大人物”会在驿馆与他相见。
这绝不是巧合。
由此可见,那人必然是从京中来的,而且地位十分重要。
相嘉荣虽是个死读书的人,但对朝中政事也并非两耳不闻。他仔细盘算了一下,随即便想到了一个复合所有条件的人名来:小兴王的亲外公、丁良则的旧上司,辽东都指挥使蒋察。
儒生拧眉深思,不禁万分好奇。“这个人来安陆府做什么?”
再者……他眼睛瞟到牛英范身着青缘红罗裳的背影,倍感意外。没想到牛英范竟能将事情想得如此通透,及时做出反应来。看来这个平日看起来胆小如鼠、浑水摸鱼的昏官,绝不是表面上呈现得那样愚昧无知,倒有几分深藏不露的意思了。
相嘉荣头一次放下了对牛英范的成见,认真地打量起了对方。
此时,牛英范完全没在意背后刺来的视线,他一心一意地对付着詹关。今日若要事成,必得此人点头不可。
“詹掌印有所不知,我府衙之中藏了一只害人硕鼠。”他头点地,心朝天,张口就胡诌八扯,“小千岁颖悟绝伦,早察觉此人不对,今日追查到衙门里,将其揪出。下官被蒙蔽许久,这才知道,此人原来早就与无为教的逆贼串通一气。可惜,此人奸诈狡猾,竟在混乱中逃脱了。兴王殿下此番调兵,就是为了追捕此凶徒归案。”
牛英范大手一挥,示意身后同他一样跪伏的差役官吏,信誓旦旦地对詹关说:“逆贼化名柯玚,此前伪装成我府衙中的一个经承小吏,这些人与他曾为同僚,皆被蒙在鼓中,亦可佐证下官所言。”
“哦对了,”牛英范忽然有想起什么似的,把袖手旁观的相嘉荣拉进了局中,召他过来,又道,“他今日见证了小千岁派人搜查柯玚所宿廨舍,且还助殿下寻到了一些重要罪证。”
相嘉荣稀里糊涂地被拽着跪在了詹关面前。高低两人无意间对视了一瞬,皆从彼此眼中看到了同样的迷惑不已,大抵都是在琢磨同一个问题——你牛英范带来的手下人,自然是听你指挥的,你说东指西,手下人还能唱反调不成?这样的“佐证”如何能算数呢?
也不知是不是那视线交流太过炽热,还是相嘉荣长了一张让人极为信任的脸。詹关竟真的开口问询他:“果真有此事?”
相嘉荣感觉詹关问的好似并非是不是有“柯玚”这个逆贼,而是在问他牛英范全部所言究竟是真是假。
若是往常,他必然脱口而出“假的”。牛英范这番话细节是真,根本问题却是实打实的胡说,尤其是柯玚与无为教之间的关系,他似乎急于误导詹关。这种谎话连篇,相嘉荣向来不齿。
儒生顿了一顿,双手扶地,低下了头去。“回掌印的话,府尊大人所言句句属实。”
话落,詹关冷吸一口气。牛英范抓住机会,也往地上一叩头,闭着眼嘴里高呼:“请掌印大人立刻下令封城,助兴王殿下缉拿重犯,莫要放任何一个可疑之人进出城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