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臣告退。”
谢隐在经过她时,目光突然停在她的脖颈上,只见她玉瓷般的脖颈处有一细小的伤口。
他脚步一顿,衣袖下的双手悄然紧握,平静无波的目光也瞬时骤变,又在低头的瞬间被掩去。
再抬头时他的神色已恢复正常,随即快步走出大殿。
“你辜负了朕从小对你的教导,枉朕以为你始终心怀天下,和朕的其他儿女会不一样,原来也没什么不同。”
皇上看着自己最疼爱的女儿冷声说道,他的声音中透着浓浓的倦意。
宁染听出父皇话语间的失望,原本僵直的身体微微一动,她抬起头说道:“儿臣不认为和亲是解决两国之争的最佳方式。”
宁染语气中的坚定,让皇上微微一愣,待他反应过来后,刚刚平息的怒火顿时涌上心头。
他怒斥道:“这不过就是你私奔的托词罢了!和亲可以避免两国兵戎相见,可使百姓免受战火,用最小的代价换取最有利的局面。”
皇上继续说道:“自古以来,哪个朝代的君王不是用和亲来换取和平的。”
宁染听到他这般说,一时间难过、失望、不解和无力感瞬间将她淹没,仿佛有一根针在扎着她的心口。
她的身体控制不住地发抖,眼眶中蓄满了泪水,她微微仰头,不想让泪水流下来。
皇上以为她是害怕得发抖,顿时心下一软,声音也变得柔和起来:“朕深知送你跟西邑国和亲的话无异于羊入虎口,此次与北陵国联姻才有止战的可能。”
“儿臣宁可为南岐国的百姓战死沙场,也从未想过去和亲!”宁染心口微微抽痛着,但这痛处远不及父皇的语言带给她的伤痛。
宁染继续说道:“儿臣认为和亲只会仰人鼻息,倘若之后北陵国向南攻来,父皇又要让哪位公主去和西邑国和亲呢?”
“够了!南岐国的未来还由不得你做主,你只管安心准备和亲一事,出嫁之前不必回公主府了。”
宁染再也控制不住翻涌的情绪,眼泪在她嫩白的脸颊上划过,濡湿的长睫微微颤抖着。
她努力隐藏可还是藏不住的悲伤,在泪水的映衬下显得格外让人心疼,仿佛受伤的小鹿倔强地不让他人看到自己的伤口。
她深吸一口气压住扑面而来的难过,努力透过因泪水模糊的视线,想要在父皇的脸上找寻一丝不舍和难过。
却发现里面只有失望和愤怒。
宁染释然一笑,透着凄凉,她忽然就都明白了。
“难道说父皇对我百依百顺,让我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事,只是您彰显恩宠的一种方式吗?”
宁染知道她这般质问,无疑在挑战皇权的威严,也许会引发父皇盛怒,但是她还是要说。
“倘若您从小就将我困在闺阁之中学习《女则》,没有让我产生一丝可以自由选择人生的错觉,也许现在我也不会这般痛苦。”
令人意料之外的是,宁染没有听到斥责的声音,此刻反而安静得能听到窗外的鸟鸣声。
待平复了情绪后,宁染率先打破这片沉寂:“我不会再想逃走,定会如父皇所愿,认真准备和亲一事。还请父皇准许儿臣回公主府,与亲友做最后的告别。”
她低着头,让人看不清她的神色。
皇上深知越压迫她,她越会反抗,便应允了她的请求,随后宁染告退,只留他一人沉思。
宁染走后,身边的太监来报:“皇上,林少将军求见,还说公主此行……是准备要去庸州城参军入伍,不是与他私奔。”
太监看皇上没有动怒便大着胆子说了出来。
“来福,朕是不是错了。”
来福公公听着这句没头没尾的话吓得大惊失色,“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因下跪的太突然,脸颊上的肉上下颤了颤。
他的声音更是充满恐惧:“皇上,您是天子,天子怎么可能有错呢。”
皇上长叹一口气,看上去神色间都是憔悴之色:“罢了罢了,北陵已经回话,太子景易不日将会来南岐,到时候一切就都尘埃落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