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之杰望着面前的这个细作,和传闻中的李恒年纪和样貌也差了太多,心中暗道晦气,这忙了一圈又是无用功。
那黄之杰的族弟正用刺刀挑弄着俘虏右腿上的伤口,凄厉的惨叫声在越溪的水面上飘荡。探子终究是扛不住这剧痛,一股脑儿把事情都交代了。
“唉,晦气。”黄之杰骂道,“这狗入的李恒看来是早跑了。”
李恒的确是出了城,作为西夏王室后裔跟着忽必烈身经百战的他,如同一个老乞丐正躺在去往增城的道路旁。身上的盔甲已经不见,左手和右腿还有两道深可见骨的刀伤,浑身恶臭的他已经是上气不接下气,就差中间断气了。
堂堂的宣威将军李恒为何会落到如此地步,那还要从琼崖号炮击广州城开始说起。
那日的火炮彻底击溃了这位于弥氏多年建立的雄心,在面对火炮的无力感和阿里海牙命令死守广州的双重绝望打击下,李恒在精神恍惚中离家出走了。
神志不清的李恒在拱辰门牵了匹马,漫无目的地离开了广州。一人一马沿着道路缓慢前行,可才走了一个多时辰,强烈的腹痛感使得李恒不得不停下马来解手。可他哪里知道这仅仅只是开始,一刻钟之后,这位宣威将军变身成了喷射战士。
在十几次的喷射之后,李恒已经脱力了,无法再负担沉重的铁甲。虚弱的李恒只得褪去了甲胄,穿着一身素色布衣骑着马昏昏沉沉地走在路上。
在广州城众筹了盘缠的逃兵们从后面追了上来,看见李恒牵着匹战马便来抢夺。任凭李恒如何叱骂,那群士卒哪里认得这不穿甲胄的李恒,根本就不予理会,只当是个落单的行人。两刀便把他砍下马来,倒在一旁的杂草中。
受伤流血的李恒已经无力挣扎,强烈的腹痛感此刻已经攀至顶峰。这一日忙于应敌,也未曾进食怎地就腹如刀绞,躺在杂草中的李恒百思不得其解。本就一夜未睡加上惊吓过度和身体脱水的他,大脑已经无法正常运作了。
此时农历十月底的广州正是小冰河时期,气温只有个位数。(十三世纪的广州经常下雪,1245年还有过连下三日大雪,积雪一尺多的恶劣天气。)
衣衫单薄的李恒拾了一根树枝勉强支撑起来,向附近的沟渠走去。右腿严重的刀伤使他每走一步都异常艰难,好不容易走到了沟渠边,终究是因为伤病交加神志不清再一次摔倒在地。
离着沟渠不过几尺之遥,对于水的渴望让李恒已经透支的身体,使出了最后一丝力气。昏昏沉沉地朝前艰难地爬了一会,总算喝到一口凉水的李恒再也坚持不住,迷迷糊糊地昏死了过去,整个头面部浸在深不及一尺的冰冷水中。
当天色微亮之时,身经百战的宣威将军、西夏皇室的后裔、了不起的喷射战士、腌蟹膏的爱好者、满裤裆淌满黄色液体的李恒已经成为了历史的尘埃,淹死在了宽不过两尺深不及一尺的沟渠中。
从那日李恒出城之后,便再也没有人知道他的去向,除了天亮后出现的那十几只饥饿多日的野狗。
李恒就这样悄无声息地消失了,终究是没有任何人能从他身上捞到一丝便宜。
十月二十七日早上巳时,江钲的大军早已经离开大通,来到南海县,离着阿里海牙那巨大的城寨不过五六里之遥。
宋军以一种前所未有的列阵行军方式,一边唱着战歌,一边向元军大寨逼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