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十六的早晨,临安城中几十张檄文处都围满了人,大部分的檄文都是声讨许衡的,没办法,现在唯有许衡最有价值。
临安巡检司依旧对于这些檄文给予了保护,增派士卒衙役维持秩序。
可争吵辩驳之事时有发生,然看护的士卒以及围观的民人,对于文人阶级本就有种抵触感。原本就是两个阶级的人发生了剧烈的交锋。
但凡为许衡之流辩驳的士子无不在巡检司士卒的故意袒护下吃了亏,有的甚至被撕破了衣袍,挨了几下拳脚。
为避免事态进一步扩大,所有檄文都被移送至钱塘门,巡检司在此立了一大排带雨檐的木墙。说是个人发表檄文只要有理有据,不诽谤攻讦都会得到朝廷支持。
所有檄文必须贴在此处,将来还在城中胡乱张贴的檄文的,抓住便要移送府衙吃板子。
几十张檄文一字排开,张贴于木墙之上,在上峰特意的嘱咐下,檄文被分成了两组。
以骈文形式辞藻华丽,用典繁复的被贴在左侧,而文字直白,浅显易懂的便张贴在右侧。
围观的民人和士子从此泾渭分明,有心想为许衡辩驳的士子也怕被人扣上了通敌的罪名,变得更为小心。
大宋第一堵阅报栏形式的木墙,由此诞生在了临安东北要道之上,一场预谋已久的舆论宣传战被人悄悄拉开序幕。
朝官们没有一个在意此事,赵昰鼓励士子写这些毫无意义的檄文,在他们眼里和泼妇骂街毫无区别,对蒙鞑根本造成不了任何影响。
就算临安有蒙鞑密探,也绝对不会把讨伐檄文抄一遍带回去的,讨一顿打骂那不是嫌自己命长。
临安九县,士子官吏何止数千,这檄文的数量越来越多,很快有一篇大逆不道的檄文出现在了钱塘门旁的木墙之上。
这篇檄文另辟蹊径对理学奠基人之一的朱熹展开了攻击,全面否定了朱熹提倡的“存天道,去人欲。”的观点,冒天下之大不韪,攻击理学乃是不切实际的虚假学说。
檄文力推“帝王王霸之学”,讲功利,重事实,倡实利,否空谈。把人欲和国家兴亡画上了等号。
所谓衣食房舍都非外物,若是有一不具,则人道有缺,人道有缺还谈何天理。天道既为人道,人欲既为生民之利。
对于程朱理学的所谓尧舜禹相传的秘诀就是唯有天理而无人欲,进行了全盘的批驳。以利欲万端,皆为生民之自然需要,王霸两道(天理人欲)并非对立。
文中指出,王霸两道可以并行,人欲出于本心,而合乎本心,便也就合乎义。至于所谓理学所强调的天理与人欲的绝对对立,也是无稽之谈,是受了佛教理论的影响。
如果按理学所谓天道人欲而言,那官家从琼崖反攻两广、免徭役、减田赋,驱逐蒙鞑,废止盐引之事皆为人欲,这官家和众臣乃至军士民人便是不合天道。
那许衡乃是理学大家,那他应该是存天理而去人欲的。若是如此,是不是我大宋举国而降投蒙鞑才好?人人都做了蒙鞑的猪狗,便是所谓的王道了?
程朱理学可以休矣,这种空谈道德而无事实的所谓正统,于民于国毫无意义,生民所愿才是王霸之道。
檄文署名的不是旁人正是被调遣来临安御前兵器所的何时,虽然他已经当上了神火司的提干,可终究是要奉旨每日吃两顿鱼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