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上有所好,下必甚焉。上有不好,下必效焉。
郭达一个区区从九品的评事被贬,却是成了临安最大的新闻。
但凡有点脑子的都知道朝廷方面对于此事的不满,难道是身为左仆射的陆秀夫开始要变法铲除异己了?
有趁着热度一起批判理学的灭人欲,称其违背天道。更多的士子志士被这一场纠纷吓住了手脚,骂一骂许衡就算了,可反对朱子对于他们来说和欺师灭祖没什么区别。
没过几日,这钱塘门边的木墙之上就多了十几篇驳斥何时的文章。
这些文章署名的都是七品以上的朝官。虽然未有四品以上的内职下场,可有两个明明就是和陆秀夫有些瓜葛。
这下好了,原本还打算出风头争声望的士子和低阶官员们全都不敢再动,无人敢再掺和到这理学是非的争论之中。
人人都在揣测这陆秀夫到底在搞的什么阴谋诡计,这一人分饰两角,实在是让人看不懂意图。
此刻皇宫之中,赵昰已经被弄得焦头烂额。
王应麟、陆秀夫、谢枋得、连赵昰一直引为心腹的张北庭,和几个老臣把赵昰团团围住。
“官家此举无非是为了凝聚民心,让民众仇视蒙鞑的前提下,增强忠君爱国之心,加强华夏一族的概念,这是极好的。”陆秀夫望着赵昰话锋一转:“可如何官家就亲自下场,批驳起了朱子来?理学乃是朝廷根基,如何就能全面推翻。”
赵昰连忙摆手,“此事与我无关,我亦是才知道不久。”
“这何时便是浑身是胆也断然不敢批驳圣贤。”一旁的谢枋得幽幽说道。
“人无完人,是人便会有错,如何说不得?”赵昰接话道:“难不成这靠这理学便能驱逐鞑虏,光复河山?灭谁的人欲?这程朱之说不就是要灭的我?人欲才是这国家的基石,何时的文章写得极好,我还要赏赐于他。”
王应麟气得嘴角抽搐,颌下长须无风自动,“这理学乃是诸多先贤融会贯通之绝学,官家自己懈怠不喜,怎地还出言诋毁,难道为君王者只存私欲而摒弃天理?”
“我何曾诋毁过?右相所言非黑即白,便是诡辩。”赵昰朗声说道:“天理自然是要的,可人欲更应该有,且不说仓廪足而知礼节,若是没有这人欲,我等此刻早就成了蒙鞑的刀下鬼。还谈的甚的天理?”
“荀子曰民富则国富,民贫则国贫。诸位定然是知道的。然我以为民智则民富,民富则国富,民强则国强,国家昌盛则民族亦昌盛。”赵昰继续说道:“满足人欲便是这民富民智之根本,那套把华夏子民分为君子小人的愚民之术不可取。”
陆秀夫勃然大怒,须发皆张,面若猪肝。“芸芸众生皆乃愚钝之辈,教化不显,民智未开,礼义廉耻尚不具备,如何谈得上民智则民富。此等极端邪说是哪个奸佞小人说与官家听的!”
赵昰心中暗骂:“老子便是那奸佞小人。”
赵昰刚想开口反驳,王老夫子已经坐不住了,“子曰: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此乃千年不变之王道绝学。天下民人何止千万,其中明是非辩黑白者又有几人?若是人人皆为私欲,便会刚愎自用,这江山社稷便要毁于一旦!”
赵昰一听脸都垮了,心中怒骂:“卧槽!你这老家伙真敢骂啊!竟然骂我是非不分,刚愎自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