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大哥当下哈哈大笑,说你要想见她一面,那有什么难的,全包在我身上。”
讲到这里,段朴初不知想起什么往事,面露微笑,把壶中酒一饮而尽,又向一旁的少监指了指酒壶。少监见史逢春点头,便把壶中酒再斟满,还递给他一个酒杯。
段朴初又连着喝了三杯,仍然意犹未尽,接着说道:“我也知道侯门深似海这个道理,想见兰儿一面,只不过是自己的痴心妄想而已。后来,司马大哥也没再提起安排见面的事,我难免非常失望。
时间一久,我就把司马大哥那晚的承诺当成酒后胡话,渐渐淡忘了。有一天,司马大哥突然穿着一身光鲜亮丽的衣服回来,神秘地告诉我,他和一个宫女好上了。
他见我神色如常,便笑嘻嘻地说,这宫女叫上官易香,便是服侍赵兰的贴身宫女,以后可以通过她来传递书信。我等了三年,终于听到兰儿的消息,不禁欣喜若狂,当天就写了封书信交给司马大哥。
就这样,通过司马大哥和上官易香,我和兰儿陆陆续续通了好几封书信。
有一次我问她,在宫中过得怎么样?她回信给我,说在宫中往往一个月也见不上皇帝一面,虽衣食无忧,但一天天的就像笼中鸟一样,百无聊赖,料想往后余生,再也见不到她的父母和我了,再也不能和我一起去捉鱼,放风筝,纵马于青山绿水之间。
看到她这封书信后,我顿时心如死灰,围着皇宫绕了一圈又一圈,摸着城墙,想着她在墙内,而我在墙外。两个人被这一墙所隔,生生世世永不能相见,不禁号啕大哭。
所幸的是,事情过了没多久,突然有了转机。一天,司马大哥的恩人又来了。在酒桌上,他听了我和兰儿的情况,便笑着说,既能通书信,相见亦不难。虽然我不能进入皇宫,但兰儿一定可以找个借口出来。
恩公接着说,昔日他曾救过白云寺的住持如性的性命,何不约赵兰在白云寺中见面。恩公的话提醒了我们。我便把我们商议好的计划写信告诉兰儿。
钦圣太后很是喜欢兰儿,便允许她出宫到白云寺烧香拜佛,为朱家皇族祈福。哈哈,那天中午,我如愿以偿,终于见到兰儿了。她消瘦的很。
我们再重逢,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是不停地流泪。后来,后来,我和兰儿约定,每个月的十三和廿五在白云寺中相见。”
讲到这里,段朴初戛然而止,不再言语,只是一杯又一杯地喝酒,泪流满面,但脸上却有说不出来的畅快。史逢春静静地听段朴初说完,心中大为惊奇,沉吟一会,说道:“你口中所说的那位恩公,后来有没有和你再联系?”
段朴初一愣,接着哈哈大笑,说道:“你想捉拿他?恩公向来都是神龙见首不见尾,一直都是他来找我们。没人知道他住哪?叫什么名字?其实,他早也死了,就在六年前的阿布达里岗之役。翻翻兵部的卷宗档案,他的名字就在已故的将领名单里面。”
说到后面,段朴初的声音渐渐地悲凉起来。
史逢春摆摆手,让少监架着段朴初,回牢房里去。自己则转身走到大屏风后面。只见道君皇帝朱是佶怅然坐在一张椅子上面,那眼神中竟是无尽的落寞,轻轻低吟:“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
朱是佶抬头看着史逢春,苦楚地说道:“这是赵贵妃写给他的情书。痴叔可知下阕写的是什么吗?”
史逢春摇摇头,说道:“老奴不知。”
朱是佶说道:“下阕便是,柔情似水,佳期如梦,忍顾鹊桥归路!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朱是佶反复吟唱“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声音却是越来越低,脸上泪水如断线的珠子掉落下来。史逢春见少主如此凄凉,不禁黯然神伤。
过了一会,朱是佶问道:“朕,真的有他们说的那般不堪吗?”
史逢春暗暗叹气,怜惜地说道:“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少主,有些事知道错了,咱们改过来也不迟。”
朱是佶点点头,又摇了摇头,喃喃地说道:“怕是迟了,迟了。”
说完,朱是佶突然猛烈地咳了起来。史逢春心忧少主,伸手拍打朱是佶背部,说道:“老奴让太医过来给陛下看看,可好?”
朱是佶一边咳,一边说道:“朕这是小毛病,就不用让太医过来了。你知道我一向不喜欢吃药的。”
史逢春说道:“陛下,这司马玄和童贯名为养子,实为父子。童贯在净身之前曾有一段孽缘,这司马玄便是他的私生子。是不是接着提审司马玄?”
朱是佶站起来,活动活动筋骨,接着对史逢春说道:“朕知道童贯和司马玄这段关系。你已经对司马玄用过了刑,也问不出什么来。童贯虽然贪图功名利禄,但对朕还是忠心耿耿的。朕累了,先回宫里了。剩下的审迅,痴叔你自己看着办吧。”
见朱是佶已离去,一名首领太监走向前,向史逢春禀报:“史中官,段朴初的口供已记录完毕。要不要对他们继续施以严刑,逼问出段朴初口中那恩公?”
史逢春淡然说道:“算了,既然是昔日未亡之军魂,问出姓名来也于事无补。丁波,剩下的其余人由你审讯吧。我去和张中堂碰一下面。另外,把司马玄、段朴初的脚镣手铐都解了吧。这段时间内,给他们两个安排点好酒好菜,免得日后在黄泉路上做了对饿死鬼。就当是我对胜捷军刘将军的一点敬意吧。”
说完,史逢春便也转身离开刑部天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