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自负凌云笔。
到而今、春华落尽,满怀萧瑟。
......
大晋,仁和二年
京都郊外,一方竹林茅舍
洛昭然缓缓转醒,心口重的发沉,连呼吸都是难事,女子的面容瞧着很年轻,约莫着也就十七八岁的年纪,可鬓角发丝间已有不少银发藏匿。
她撑着床榻想要坐起来,可浑身酸疼乏力,使不上一点力气,只得任由自己仰面倒下,额间冷汗频出。
声音惊动了在一旁坐着小憩的安微澜,见她醒来,赶忙上前去扶,拿了一个软枕垫在她的腰后,又将被角掖下。
“这才睡了半个时辰怎么就醒了?可有哪里不舒服,叶太医一直在偏房候着。”
洛昭然艰难地扯动嘴角,想尽量让自己看起来还不错的样子:“不困了,现下是什么时辰。”
“快子时了。”
忽地,洛昭然听见门外有人走动的声音,想开口问问,然而嗓子干燥嘶哑,自己也没什么力气再用在说话上。
安微澜猜到了她的心思,坐在床沿边,紧握住洛昭然那双冰冷到令人发颤的手:“是陛下来了,子毓哥也在,要不要见见?”
洛昭然轻轻摇头,她是将死之人,不祥之身,有何好见的。
屋内陷入了沉寂,洛昭然觉得手背上似有水滴打落,再次抬眼,只见安微澜在抽泣无声,她无奈一笑,缓缓开口,宽慰道:“微澜,莫哭。你细想想,黄泉奈何桥上有多少人在等着我去呢,顾城都等了我快一年了,我也该去见他了。”
“洛昭然,你好狠的心,你们都是好狠的心!一个个全无牵无挂的走了,临了临了,就扔下我和齐子毓两个人替你们守着天下是么!我告诉你,你今日若是敢当甩手掌柜,我......我......你要我怎么办......”
洛昭然始终笑着,用最后的力气抬起手拍了拍俯在榻上泣不成声的安微澜。
她总是这样,一句狠话说到最后,还是没能说全。
倏然,洛昭然感觉到心脏猛地一跳,她的呼吸越来越重,鲜血在体内叫嚣。
恍惚间,好像在神魂即将消散之际,她闻到了一股奇异的香味,那香味像是一双神佛巨手,拼命的想要从她身体里拉扯出些什么来一样。
曾经听人说过,人在濒死之时,脑海里会像走马灯一样,重新回溯自己的一生。
她这一生,行至于此,都不知到底是梦、是幻、是真,或是罚。
......
......
十七年前
大晋,昌平五年
晋国皇宫内,镇国长公主洛云于乾清宫诞下一女。
顺利生产,母女平安,但一众太医、嬷嬷却在面面相觑,总觉得少了些什么,原来,产房内万籁俱寂,刚出生的婴儿竟无啼哭声。
她一睁开眼便被一抹明黄遮了眼睛,用力甩开那层黄布,没待仔细查看便听得耳边有人在议论。
“叶太医,小公主怎么不哭啊?”
“是啊,不哭可不行,杨尚宫,劳您赐掌,帮小公主哭出来。”
赐掌?赐巴掌吗?她刚想明白,便有三个巴掌轻飘飘的落在了身上,这种力度谁哭的出来。
一连挨了十下,不但没打哭倒是给打困了。
叶太医实在觉得稀奇古怪,嘟囔道:“莫非是天生聋哑......”
你才聋哑,你全家都聋哑,算了算了,毕竟是接生自己的太医,后一句收回,前一句保留。
这时,软榻上将才生产完的妇人撑着身子便要坐起来,两名侍女见状赶忙去扶。
“好了,不哭便不哭吧,听泉,给孩子洗洗身子,请陛下进来。”
妇人的声音听着温柔,其中却不乏锐利,应是常年身居高位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