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城在临走前,特意吩咐了近期要加强诏狱周围的警戒,防止邓兮那个糊涂蛋一时热血上头,办了什么错事可就不好了。
黑幕渐浓,枯黄的落叶漫天飞舞,铺就一地清脆的金黄,顾城独自跨入那汹涌的夜潮之中,天上乌云聚拢,隐隐雷声伴着细碎雨点,砸落人间。
少年撑起伞,在万家灯火的夹道间行走,心底倏然泛起了一波名叫怅惘的涟漪。
李由纵火,其罪当诛,可方才他见其被剜目、鞭笞后留下的疤痕,竟莫名生出了怜悯之情,实在不该。锦衣卫向来重用酷刑,酷刑之下的确招供无数,可冤假错案更是不计其数。
如今世道纷乱,即便锦衣卫残暴血腥,但又不可否认诏狱的存在的确让百官胆寒。
他们铲除了无数贪官污吏,却也搜刮了无数民脂民膏。甚至民间有言,锦衣卫不拿百姓的一针一线,因为他们除了一针一线之外,什么都拿。
思及此处,顾城抬首,入眼是一片漆黑,好似被蒙了心智,不见光亮,前路未知。
当下乱世,鬼魅横生,奸佞遍野,唯有酷刑,方能叫人说人话,鬼说鬼话。
或有一日,人间昭然,朝政清明,万民安乐,君主能以律法治世,牢狱再无酷吏严刑。
......
次日
正午的阳光十分猛烈,落在身上、心间皆有暖意,仿若能够照亮世间黑暗,驱散魑魅魍魉。
凤临阁,依旧还是那个天字号包厢,房门大敞着。
落在众人耳中的是小二哥端着餐盘穿越往来之声,掌柜的迎来送往之声,酒客们猜拳行酒令之声,杯盏碗碟碰撞之声......
一桌珍馐席面也已用了一半。
邓兮与安微澜俯在窗棂上指点着这座繁华京都,红墙绿瓦之间有突兀的飞檐楼阁,且看这底下车马粼粼,人流如织,相对笑迎,安知若一片泱泱盛世的富裕荣华之景。
另一边,洛昭然端起了一盏新茶,轻呷一口,略意外地望向身旁的顾城:“李由要见我?见我做什么啊?”
顾城摇头:“我没多问。”
“你应了他?”
“没应呢。”顾城提起茶壶给洛昭然添了些热的,又道:“你都没点头,我应他做什么?”
对面的齐子毓听见了他们的谈话,说道:“总归也就是个将死之人,你若得空,去见一见也无碍。”
顾怡“啧”了一声,埋怨齐子毓:“这有何好见的?他可是害的你下了诏狱的人。别是存了什么心思要伤昭然,还是别去了,诏狱和刑场那些地方都不吉利。”
“长姐宽心,一定伤不了昭然。我昨晚去了趟诏狱,李由已被施了剜目和鞭笞之刑,就剩半口气等着受腰斩了,明日在拖去刑场行刑之前还会以铁链穿过他的肩胛骨和......”
没等顾城说完,顾怡就“愤怒的”直接上手朝着他的头来了一下。
这一巴掌,不仅打得顾城懵了,连坐在一旁看戏的齐子毓和洛昭然俩兄妹都被吓了一吓。
顾怡嗔怪道:“这青天白日的,你还能说些靠谱的么?竟将诏狱那些酷刑侃侃而谈,昭然和微澜都在呢,也不怕瘆着她们姑娘家的。”
闻言,顾城侧首望了望正兴致盎然的看自己笑话的洛昭然,轻笑道:“长姐,她哪能怕这个......”
话被顾怡射来了警告目光夹断,他认命低头:“是长姐,我知道了。”
顾怡抬手,又是一掌拍在了他的肩胛骨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