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李由从厚厚的草堆之间慢慢摸索出了一块被他藏了许久的白布。
刺眼的白色和牢狱的漆黑形成了既鲜明,又可笑的对比。
他将白布铺在面前,忍着肩胛骨的剧痛抬手,又用右手食指去沾膝盖处渗出的鲜血,每动一下、每碰一下,都是噬骨钻心之痛。
他虽目不能视,虽气息奄奄,虽残命半条,却一笔一划都落在应该落的地方,仿佛这篇口供里的每一个字都早已在他的脑海中演绎了上千遍。
不过一刻钟的功夫,洋洋洒洒近千字的血书口供一气呵成。
门外,有数名锦衣卫走来,他们恭敬的朝着洛昭然和顾城抱拳见礼:“昭和公主,公子,时辰已到,该押送刑场了。”
顾城回头,吩咐道:“知道了,你们先去一旁等候,即刻就好。”
“是。”
李由向顾城微微点头,凭着感觉将那封血书一叠再叠,双手托住递上前去。
洛昭然接过,凝视着那一对漆黑窟窿,心里被压得说不出话。
“我......我自幼便是草民,入了宫又是内监,用小人和奴婢做自称,做了整整一辈子。”
说着,李由忽地释然一笑,接着又道:“顾公子,昭和公主,我真的很后悔那晚放的火,若能回头来过,我倒宁愿那把火还不如将我自己烧死了事。”
李由突然扬声,喊道:“诸位锦衣卫的大人们,我,可以去刑场了。”
话落,那边的锦衣卫立即跨刀而来,顾城上前一步,小心的拉住洛昭然的手臂往一旁退去。
几个锦衣卫粗暴的将李由拎起来就走,两条腿拖在地上,所到之处皆留一条红到发黑的血痕。
经过洛昭然和顾城二人时,李由声如细蚊的一句话却在二人的耳边炸响。
他说:“其实父亲和小妹,已经死了吧......也好,我们很快便能相见了。”
......
他们没有跟着去刑场,腰斩之刑,太过血腥,除了锦衣卫没几个人能遭得住这种视觉冲突。
一路上,他们都默契的没有再提李由。
“今早出宫时,撞见了邓皇后身边的月宫令,她走得匆忙,说是要去安府传旨。”
顾城点头,侧首望她:“有关安微澜?”
“不清楚,皇后懿旨,我不便多问。”
洛昭然咬着唇,沉着眸子继续道:“宫里已在准备选秀大典,听说这次操办的极大,凡是京都四品以上官宦家中有及笄女子的都必须入宫参选。”
“安微澜和邓兮早年就订了婚事,就差纳吉下聘这几项了,不会轮到她的头上。”
顾城以为她是在担心安微澜会入宫为妃,于是出言宽解。
可洛昭然却摇了摇头,“我明白,微澜有婚约在身定不会入宫选秀,我是怕怡姐姐。近年来,齐、顾、邓三大氏族的权势愈重,齐家无嫡出之女,邓家幼女已送去康王府为妾,此次选秀也只会是从家族旁支中选听话的,但你家......怡姐姐可是顾大人的嫡长女。”
论身份地位,顾怡入宫为妃的可能性都极大。
前朝后宫总是牵一发而动全身,这次的三年大选闹这么大动静,怎么看都像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长姐近几天除了昨日的凤临阁席面之外,父亲都没怎么让她出过门,想来应该也是想让她避开这次的选秀。”
“是吗,若顾大人有意避开,那是最好不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