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张显光的印象中,洛昭然向来是一个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人,只有最核心的利益、最致命的风险才能打动她。
眼前这个,一言一词之间都是为天下计、为百姓计、为民生计的人,完全不像她。
洛昭然亦未作反驳,只是垂眸,沉吟道:“值不值当的,到底还是由我说了才算,旁观之人,就莫要出言置喙了。”
“殿下如此听不得谏言,又何苦来问奴婢一趟?”张显光说道。
闻言,洛昭然凝视了他几秒,忽地冷笑出声,将纸张笔墨放进了一旁的托盘里,起身,开口的言语如利剑般,无情戳破了张显光的真实意图。
“张显光,你这不是谏言,而是妄想插足、掌控我想要做的事,我可不是陛下,不会受你那三言两语的蛊惑,既已跌落神坛,成为阶下之囚,最好还是有些分寸罢。”
张显光的目光阴沉了下去,藏于袖袍底下的手紧握成拳。
洛昭然端起托盘,转身离去,踏出牢门的一刻又停步,侧首扔下了一句话,“安徵馨可以依靠自己活下去,而你,本就是必死之人,留你一命是因你尚有用处罢了,别在这给我托大拿乔,我问你什么,你便答什么,若敢再多一丝妄念,赐你割舌。”
说罢,扬长而去。
见洛昭然离去,在远处等待的两名刑狱女官立即上前来,重新捡回厚重的铁链,将其缠绕锁扣于铁门之上。
接着又吹灭了所有的烛火,一瞬间,暗牢中伸手不见五指,张显光又置身于黑洞之中,不知时间流逝,不闻半点声响。
......
宫正司,正殿
一声茶盏被狠狠摔在地上,顿时碎裂为两半的清脆声音响彻于众人的耳际。
“混账东西!你当本官是什么?!三岁痴儿吗!再不说实话,来人!上夹棍!”
待安微澜的怒斥声消失后,下一秒,便是哭天喊地的嚎叫声,洛昭然未进殿,静静伫立在门外听着,正在被刑讯的几个便是户部的李渡放在宫中的耳目。
李渡是齐长明的门生,受他一手提拔,官至户部尚书,洛昭然和安微澜一直怀疑他就是岭南那些有恃无恐的地方官员的撑腰杆。
“晌午了,去金辰殿用膳吗?”
洛昭然闻声回首,见到身沐朝阳金光、眉眼带笑的顾城,他走近她,柔声道:“怎么了?这就不认得了?”
“哪有。”
洛昭然轻笑,迈下台阶,与他一道向前走,“走吧,去见见怡姐姐。”
“好。”
二人走了一路,洛昭然都不太说话,只是应和两声,常常低头沉思。
顾城偏头看她,自然知晓洛昭然是在烦恼岭南旱灾,他出言宽解道:“看人不爽,削官便是,别顾忌那样许多,有时候最简单粗暴的方法往往比弯弯绕绕有用的多。”
洛昭然轻轻摇头,说:“没那么简单,李渡的背后是齐长明,可此次内阁是选了装乌龟的,难打的很。”
“其实打从一开始你就看出来了,这是个彻头彻尾的烂摊子。岭南已经被毁,齐首辅的不作为也恰恰说明了无论你怎样做,都不会改变这个结局。”
这话的另一层意思也就是说,洛昭然和安微澜这半个月来所做的一切努力,于岭南百姓身处的绝境来说没有一点起色,只是宽慰了自己的心罢了。
顾城本以为说出这番话,洛昭然定会恼恨,谁料她的情绪没有一点起伏波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