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城没有回答,但沉默亦是默认,他从王五的口供之下又抽出了一张地图,圈点着北周国的方向。
“哥,我在嘉峪关这一行,收获颇丰。我们知道的是北周太子起兵逼宫,令父自裁,手刃幼弟,但其中有一隐情却鲜为人知,北周太子手中其实并无一点兵权,既如此,他又是如何起的兵?”
齐子毓听到这里,其实心里已经有底了,袖袍之下的双拳越握越紧,咬紧牙关道:“嘉峪关守将傅苍和长公主的关系不清不楚,可若动用守城之兵,动静太大,更别提将一支军队神不知鬼不觉的从南晋运往北周了。”
“所以他们用的不是在籍在册的兵将,而是私兵。”
“私兵?”
齐子毓拍桌,诧异道:“从何处而来的私兵?即便是有,他们又是哪里来的银两去供奉?若要逼宫至少也要一营,一营私兵啊,每日里的所需开销都是天文数字了!”
顾城苦笑了一声,轻轻道出了三个字:“赈灾银。”
“赈灾银......岭南大旱的赈灾银......”
齐子毓的怒火一下就消了个干净,随之而来的是无止尽的愤恨和恼悔。
他们丧心病狂,竟然用大晋百姓的救命钱去豢养私兵,最后竟然还是为了送去北周国,助北周狗贼夺取帝位!
“其实还远不止赈灾银,诚然,如子毓哥你方才说的一样,一营私兵光是每日必须的花销便是一笔巨款,所以他们买卖坛中女子所得来的银钱也砸了进去,如此一来,便足够了。”
怪不得洛云会愿意用自己的性命去换皇帝死,原来,是因为她还留有顾世开这个后手。
现下的形势,于他们而言大大不利,京都城内顾世开手中握有锦衣卫,京都城外又有北周国的兵力支援。
里应外合,私通敌国,他怎么敢啊!
齐子毓的面色有些泛白,他垂下了头。
扪心自问,他三岁启蒙,日日读书,通晓圣贤大儒,自以为胸中才华可安天下民生,心中盘算可立庙堂江湖,但在绝对的兵权之下,却显得如此不堪一击。
他声音低沉,幽幽道:“小城,我若入了诏狱死牢,千万别顾着救我,你一定记得,南晋和北周不能再起战火了。”
闻言,顾城怔了怔,心下一慌,急忙道:“哥,你说什么呢?去什么诏狱?入什么死牢?”
“你听我说完,近十几年来,苛政猛如虎,天灾人祸数不胜数,武将衰退,文臣功利,宗亲无能,皇帝昏庸,宦官当道!”
齐子毓的眉眼间皆是愤恨,他深吸一口气,心底却早已被伤的百孔千疮,“百姓们辛苦劳作一整年,到了春节年关,却连一顿像模像样的饭食都吃不上,而高门贵族却是歌舞升平,奢侈糜烂。我去过岭南,见过异子而食者,见过野狗啃噬尸骨,见过老人家就为了省下一份口粮而选择活生生将自己饿死,时至今日,即便我身居高位,却仍然救不了他们,更救不了这个国家,我国百姓真的再也遭受不住一场战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