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兮收了笑容，眉眼温和，安微澜看着他恍若隔世一般，现在站在她面前的，是邓家的小公子，而非东厂的邓厂督。

“且再过几日，咱们一帮人便都要各奔东西了。”

“各奔东西？”

“是啊，昭和应该是还没来得及同你说吧，几日之后，顾城和江来便要往西北去领兵，昭和与檀华也要出使北周，姜予乐升任岭南太守，即刻走马上任，齐二哥重回朝堂，任帝师兼左相。我猜着，昭和会为你向陛下求一个扬州的官职。”

安微澜不知道邓兮为何会知道这么多还未公布的消息，“都走？那，那六局一司怎么办？”

“自然是废除了。”邓兮坦然答道：“前朝的势力呈现四足鼎立之象，一直是内阁、锦衣卫、东厂、六局一司，四方分庭抗礼，昭和与陛下这两个人啊，最是心中有筹谋、有成算的。陛下废除内阁，立左右丞相，是为了稳固皇权。废东厂，设置内务府，是为了不让宦官独大。至于昭和，她废锦衣卫，放权三法司，是为了匡扶律法。废六局一司，分散女官，是为了真正做到男女平权。”

庙堂之上，应纳百家之长，唯有在其位者谋其政，各个位子皆是德行能配此位者，那么天下民生才是真的欣欣向荣。

安微澜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她忽然又想到了什么，立马抓住邓兮的衣袖，望着他满目期盼的说道：“邓兮，既然东厂已废，那你何不如同我一道离开京都啊，对啊，对啊！我们能一起去江南，你从前不是总是嚷嚷着什么‘烟花三月下扬州’吗？”

邓兮张了张嘴，在那样的目光之下实在是没有办法将拒绝的话语说出口。

“我......我一定去，但，但不能和你同去。”

“为什么？东厂已废，邓家的仇也报了，在这一座黑漆漆的京都城里，你究竟还有什么放不下？”

“尚且有后事要处理，怕是跟不上你们的时候。”

邓兮说这句话时，眼睛根本就不敢多看安微澜一眼，现下也只能如此打马虎眼了。

闻言，安微澜点了点头，但眼角处还是不争气的流下了一滴泪。

她也不再逼迫邓兮，毕竟他肯答应去扬州已然是最好的结果了，“好吧，那你一定要来，我会日日在码头盼着你的，你一日不到，我便等一日。若不想我多等，便要早些来。”

邓兮微微一笑，“好，一定。微澜，我上回托昭和带给你一封信，瞧见了吗？婚书的后面我又补了一句话，你还记得吗？”

听得他问这个，安微澜用袖子抹干了眼泪，笑着点了点头，“记得，伏愿娘子，千秋万岁，岁岁无忧，欢欣喜悦，与君长相思，永安乐。”

“对，就是这句。”

邓兮微微颔首，低垂下了眼眸，再抬起时已是满目欢喜之色，“微澜，当今乱世，能够寻得一个自己喜欢，也喜欢自己的人着实不易，就算万幸寻得，也少不了天人永隔。须知世事无常，当下一面或许就是最后一面，我虽为残躯之身，也想过，就这般站在你的身边实在是辱没了你。”

闻言，安微澜立即慌了，她最怕的就是邓兮会有这样的想法。

“邓兮，你不会，你不能这般想的......”

“莫急莫急。”邓兮笑着宽慰她，继续说道：“我都晓得，那也仅仅只是一时之念，我啊，是个最自私的人，明知自己已然不配，却还是非要强求。但，你信我，我是真的舍不下你，你别怪我。”

“不怪......不怪，我怎会舍得怪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