狭长的廊道上，昏黄的灯光静幽幽地点亮。

莎夏面色如常地跟在程亮身后。

四周很静，长廊里只有她和程亮两人的脚步声。

很远很远的长廊尽头外，只有一点微弱的天光亮着。

在莎夏的视野里形成了一个极小极亮的白点。

莎夏恍惚了一下，分明就是几十米外的距离，可她却觉得那道光芒好像离自己遥不可及。

她跟着程亮从四楼下到二楼。

程亮一开始还跟她有说有笑地寒暄，可现在到了巡事部所在的二楼，他的话却越发地少，只是低埋着头，一言不发地走在自己前面。

到了巡事部办公室紧闭的门前。

咔啦——

头顶忽然传来了一道极其轻微细小的声响。

莎夏脚步凝滞了一下，几块泛黄的墙皮从天花板上剥落，掉在了莎夏的脚边。

昆仑馆是民国时期建成的洋楼，算起来到现在也有一百年了。

不过学院建址后就对昆仑馆进行了修缮，此后每隔十年也会有校工维护，倒也不至于掉墙皮。

莎夏停下脚步，抬头望去，愣了一下。

掉落这几块墙皮的，是天花板边缘的天使浮雕。

天使是个婴儿的模样，他的背后生着稚嫩小巧的羽翼，手里拿着弓与箭矢。

希腊神话中的爱神，丘比特。

不过此刻丘比特婴儿肥的脸庞剥落了一角，露出了浮雕背后的某种深黑色材质。

程亮注意到了莎夏的动作。

他缓缓转过身，顺着莎夏的目光看过去。

“莎夏姐也听过昆仑馆以前的传说么？”

程亮低声开口。

莎夏一怔，悄无声息朝这个男生的脸看去，却发现根本看不清他的脸。

长廊昏暗的灯光从上至下，在他的脸庞打上了一层阴影。

“这座洋楼是当初某个小军阀为自己的情人所建的，那个军阀自认情人才是自己的真爱，所以让人在这栋楼里雕满了爱神丘比特。”

“……”莎夏不由得屏住了呼吸。

此刻的程亮仿佛是换了一个人，像是有谁在借他的口说出这些话。

莎夏似是有感，她缓缓抬眼，走廊尽头，外界的白光愈发灰白黯淡，仿佛正在离她远去。

莎夏不动声色地抽动鼻翼，闻到了一股淡淡的臭味。

猩臭。

像血，可又像是其他某种体液的气味。

苍白残破的天使浮雕，昏暗陈旧的漫长走廊。

二层走廊上的一切，都显得那么平静而又诡异。

程亮站在门口并不进去，反而一直在喋喋不休地讲着什么。

莎夏看不见他的眼睛，只能看见一张嘴在不停地开合，仿佛在咀嚼，又像是在舔舐。

“可那是什么爱么？”

莎夏终于听见了程亮的声音。

“爱是世界上最好笑的东西，是人类创造给自己的安慰剂，他们把因为某种多巴胺分泌而产生的情绪称作‘爱’，却忘了它只不过是权与财的附庸……”

“人类所谓的‘爱’只存在于高高在上的权力，与堆积如山的财富之下，只存在于男女无尽欢乐的交合之中！”

程亮的语速越发的快，原本沉稳的男音，在莎夏听来竟然尖锐得像是女人在歇斯底里地发泄。

莎夏感受到了某种诡异的力量正在空间当中蔓延，于是她本能地后退。

头顶上的丘比特浮雕正在加速剥落，像是碎掉的、脆弱的蛋壳，背后漆黑的神像逐渐显露。

可爱圣洁的爱神之后，藏着的是一尊面貌诡异可憎的恶魔！

恶魔紧闭着双眼，长发如同海藻那样沿着墙沿散开。

她左手持着象征权力的权杖，右手的金碗之中钱币满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