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淮之扭头看他,只听见他说:“我认识的洛淮之,一人一马一枪便能纵横四海,天涯可去。”
他们彼此初遇之时,既不是小战神,也不是如今操控国政的太子。
不过是两个在外游历江湖的少年,意气风发,若遇不公事敢指天颜怒骂,若遇奸佞人誓要为民除害。
贺兰榕宣笑道:“京绽,孤曾听闻明贞公主一生都在渴望皇城之外的世界,如今她自由了,你应代她去看看这与京都不同的春雨夏蝉,秋风冬雪。”
他笑的坦荡,话语中是对洛淮之最美好的期盼,还有希翼:“若哪天你途经大岚便来与孤叙叙旧。”
“若哪一天累了,孤的身边永远留着你的位置,无人可取代,无人可比拟。”
洛淮之看着他,良久他笑道:“好。”
贺兰榕宣拎着酒坛站起来,晚风吹的他金色衣衫猎猎作响,居高临下对洛淮之递出酒坛:“那……就此别过。”
洛淮之起身,和他酒坛相碰:“望少宣,一路平安。”
仰头将酒饮尽,酒坛放于屋脊之上,月色之下,贺兰榕宣转身离去,不远处有黑衣人正等着他。
又圆又大的月亮似乎恰好落在摘星楼上,皎洁的月光之下,洛淮之目送贺兰榕宣远去。
他将自己从阎王殿里拉了回来,又付出不必要的代价,将自己送回家人的身边,助自己得偿所愿。
贺兰榕宣是值得洛淮之一辈子珍视和感念的存在,是可以背靠背将命门交给对方的存在。他们曾并肩在绝境里撒野逢生,他曾奔赴万里路,顶着腥风血雨来看他。
洛淮之低声呢喃:“愿岁并谢,与长友兮。”
贺兰榕宣双手负于身后,慢慢远去,一如初见浪荡不羁。
他背对着洛淮之,嘴角微微上扬。
他送君千里,如今终须一别。
孤于年少之时,遇见一同龄少年郎,他曾经打马街头满楼红袖招;后来他所过之处清风探柳,满城锦绣,他以命相守,使盛世太平无忧。
后来孤方知,孤少时游历山河,山河不足重,重在遇知己。千古知音最难觅,孤有幸得一知己,名淮之,字京绽。
他是大岚太子,身上有着不可推脱的责任,而他的野心和抱负也不允许他抛下这至尊的皇权。
他往后余生都会怀念和洛淮之一起仗剑天涯的岁月,这是他最美好的记忆,却不是他要选择的未来。
梦想和现实难得兼有。
贺兰榕宣从未挣扎过,他很清楚,也很明确,他的未来一定是王座龙辇,大权在握。
不知天下几人称帝,几人称王?孤必先尔!
将来地图画到哪里,哪里……便是孤的牧马之地!
…………
临走前一日,洛慈独身前往明贞公主自戕的地方,哪里有人在等她。
“铮!”的一声琴鸣,沉寂许久的古琴再奏清商,苍韵松古,温劲而雄,月华般余韵倾泻入耳。
大片的牡丹花热烈盛开,之前她不知是谁种的,如今也知晓了每一株都是阿兄亲手所植。
一身月白袈裟的佛子坐于悬崖之上,乍一看,洛慈还以为回到了当初在护国寺的后山枫林一样。
可细看却又有些不同之处,比如今日佛子没有打坐,再比如今日佛子正在抚琴。
洛慈走近,双手抱胸倚靠在那颗巨大的桃树上,愉悦的听着悠扬的琴声,平静的看着眼前万里苍山浮云之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