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妈妈端着水来到房里时,虽然仍不乏恭敬,只是那份小心翼翼以及惧怕,倒是少了许多。
祈颜看得奇怪,不过也没说什么,接过水来,直接抹了脸。
胭脂水粉被尽数除去,祈颜擦净了脸,就等着老鸨开口放人。
不成想,她迎来的是一声相当不屑的冷哼。
“我当时真的祈颜郡主呢,看到底,原来是个冒牌货。”
“小姑娘,你真是好大的胆子,敢冒充当今的祈颜郡主。”
“好好看看你这张脸吧,长得是俊俏,只是——哪一样和郡主殿下搭得上边?蒙人也不能这么蒙啊。”
铜镜被放至面前,祈颜一把抢过,盯着镜中的陌生容颜,瞪大了眼睛。
她的脸...怎么,怎么会——
镜中人眉眼仍旧出色,只不过这种出色,是另一种温婉的出色,和祈颜郡主的容颜,确实搭不上半点边。
“水,水有问题,一定是水有问题!”
祈颜喃喃自语。
“水有问题?这水,可是太子殿下亲自用我楼中的水添上的,别人洗了都没问题,就姑娘你有么?”
老鸨冷笑反问。
“太子殿下...他怎么会这么巧出现在这里...他人呢?我要见他!我爹一定会证实我的身份!”
祈颜一把扯住老鸨的袖子。
“这么巧?你该不会说是太子让你变成这个样子的吧?小姑娘,入戏别太深,这世上哪有让人顷刻间改头换面的术法?”
“我看你还是早些结了在我倾月楼的花销,早些离去吧。”
“如果不是太子殿下对你假冒的事不放在心上,你早死八百遍了!”
紫衣少女下意识去摸自己的口袋里的银票,空空的口袋让她的脑子瞬间空白一片。
银票呢?银子呢?
难不成,刚才尾随的时候,落哪里了?
单看面前少女的表情,老鸨就猜出了个大概。
这人,八成是银子花完了。
刚刚还在自己面前耍小把戏,稍不冷静的人,说不定还真叫她给唬住了。
女扮男装来这倾月楼,举止无礼,想着也不是什么名门大户人家的小姐。
“怎么,银子没了?你该不会说是忘哪里或者丢了吧?”
老鸨阴阳怪气地说道,“我倾月楼向来不许赊账,姑娘若是找不到人把这账结了,今天你是走不出这楼的门了。”
“谁说我找不到,你派个人送个信到东宫,我——”
祈颜话还没说完,就被老鸨冷冷打断。
“来人。”老鸨朝外叫道。
两个大汉应声进来,“把这位姑娘拉到后院去,先干半个月粗活,若是她再想不起自己到底是谁,那她就可以凭着这张小脸,在我楼里谋生了。”
桑妈妈打得一手好算盘,她并没有隐瞒自己的想法,反而是明晃晃说给祈颜听。
祈颜还在望着镜中自己,怎么也想不通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胳膊一左一右被架住,祈颜回过神来,正看到站在一旁的红衣少年垂下的手指,轻微动了动。
即使在这种时刻,祈颜还是拼命挣脱,来到红衣人身旁,握住了他的手。
“别轻举妄动。”
她贴近了红衣人的耳朵,飞速说道。
红衣人眼睁睁看着紫衣少女被不甘不愿地拖了下去。
他半隐没于红衣下的指尖再度动力动,终究还是没有出手。
刚刚他以为这个女孩是祈颜,虽然她身上缺少了那份有些特殊的安全感,但那妆容下的轮廓,让他以为,她就是祈颜。
是那个,最初遇见的祈颜。
她也是那么说的。
但好像,事实并非如此。
可是这个少女......为什么会对自己说出这样的话,她的举止、言笑,为什么和记忆中的人,那么相像...?
一时间,红衣人迷惑了。
当时他失魂落魄,怀着他也不太能理解的心情,和蓉城城主派的人一起,看着乔连溪的身躯被火焚烧殆尽。
乔连溪死得不能再死了,他很确定。
火化前,他取下了乔连溪额前的一缕浅栗色头发,手法笨拙地编织进了剑穗里。
某种意义上,乔连溪算是他的老师,他也想为自己留个念想。
至少这缕头发,能证明,这个人真实存在过。
做完这一切后,他环顾四周,世界之大,他却不知道该去哪里。
他突然想起祈颜曾邀请他去炽夏的京城去逛逛。
于是,一路风餐露宿,他也就摸着路慢悠悠往京城的方向走去。
途中他也被骗过,也有人打过他的主意,但往往他只要稍加威慑,一切就迎刃而解。
刚才他也想那么做的,但那个少女的出现,让一切变得又复杂起来。
让他想不明白的是,为什么主人突然出现,告诉自己按时来这里找他,却未曾现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