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剑门，熔剑池。

幽蓝火焰在吞吐着生生灭灭的火舌，这池中之火，可以熔尽任何器物，剑——当然也包括在内。

几年未见，清虚子本就有些老态的慈祥面容上又平添几道皱纹，他望向面前仿佛未曾改变的少年，眼中划过追忆。

“在世间兜兜转转，你最终还是亲自把它送回了这里。”

他的面上有洞悉的了然，有长辈般的慈爱。

正如乔连溪一开始见到的一样，清虚子，这位上剑门的掌门，无论是对待一个凭空出现的不明身份的陌生人，还是曾经强硬打败过他，从上剑门拿走凶剑的自己，他永远都是那么从容。

就好像，他早已将自己置身事外，他能看清一切，却又保持沉默。

在上剑门中，他永远在等待，永远在这里坐镇。

听他说话的语气，带着亲切感，就像是...一位欣慰地看了迷途知返的小辈的归来。

乔连溪笑了笑，一时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过了会，他转身看向熔剑池，眸中划过决绝。

“掌门大人，青灵剑焚毁一事，我看该是开始的时候了。”

清虚子抚须，带着笑意，点了点头。

这次上剑门的准备显然比上次齐全得多，早有众多弟子在一旁列阵，以防变故。

很快，玄机子带着玉云子以及玄月，押解着看起来狼狈异常的青衣少年来到熔剑池边。

幽蓝池水不住地跃动着，乍一看，倒让人觉得是一摊碧波在荡漾。

但池中一波又一波涌出的灼意却骗不了人。

玉云子去看青衣少年，这个曾经让她恨得牙痒痒的家伙，她以为能在这把卑鄙的剑衍生出的面容上，看到恐慌，看到惧怕，但她却什么也没看到。

青灵剑化身的面容上波澜不惊，连那双总是被算计充斥的眸子，也如死水一潭，与不断翻滚着的幽炎，对比鲜明。

“你可还有...未尽之言？”

清虚子看向那抹青色，沉声发问。

他从前不愿意焚毁这把剑，现在，仍旧是心存怜悯。

作为剑宗掌门，剑在他的认知中，已经超脱出器物的范围。

万物有灵，手中之剑，也不例外。

青灵剑，这把化灵化形之剑，更是如此。

但——上剑门不只是纯粹的剑宗。

青灵剑和世间的太平，只能二选一，显然，后者的分量，更加沉重。

如果那个纯粹的剑宗还在，如果那位还在，对于青灵剑这种有灵之物，恐怕不会如此难以取舍吧？

上剑门...和那个纯粹的剑宗，上剑门是留存于世的那个，看似是上剑门位于上风，但真正得道的，却并非上剑门中人。

有时候世间事总是那么莫测，有时候有些事表面之下，另有隐情。

有些混杂的眼中有追忆划过，清虚子轻轻叹息。

“未尽之言么......”

青衣少年扭头去看站在不远处的乔连溪，对方也在看它，他的面上仍旧没有表情，只是双眼之中，茫然一闪而过。

为什么茫然呢？是觉得灭掉自己之后，不知道该何去何从了么？

思绪回转，青灵剑化身勾了勾唇。

在这种时候，它仍旧笑得出来，它觉得自己确实有点没心没肺，随心所欲。

它一向不吝啬于给自己留后手，但这次，它不想了。

在久远的岁月中，它无意识地充当着神明的陪伴者，后来有了自我，它以为自己注定一个人走向力量之巅。

但它不知道的是，陪伴者...也会需要陪伴，当它意识到的时候，将失去陪伴的空虚的浪潮早已蓄势待发，将它吞没。

它拥有的，早已经不是一颗纯粹的变强之心，有人为之置换了一个本该更加强力的内核，但又笨手笨脚地，损坏了这个内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