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夫匆忙行至榻前为苏渊处理伤口,沈青萝洗了条帕子为他擦脸,他脸上尽是尘土,帕子洗了三四次方才擦净,他的面色惨白,甚至额头都开始发烫。
“大夫,他怎么样?”
“伤口裂开了,有感染的迹象,这会儿重新上了药,再开两幅汤药调养几日,这几日切莫动武。”大夫一一叮嘱道。
沈青萝点头应下,吩咐小竹跟着大夫去取药,掀起薄被帮他盖上。
榻上的人眼睛微闭着,似是陷入熟睡,她要起身离开,却不知何时手被他握在了手里,抓的紧紧的。
这个人……她微动一下想要把手拿回来,他却像是无意识地握的更紧,考虑到他还有伤在身,又刚刚下了战场,她索性没再动,在床榻一侧坐下。
这个男人自从到了边关就好像忽然转性了,收起了浑身的狠厉与阴郁,虚弱柔和了许多,又或者他将那狠厉悉数带到战场上留给了敌人。等到她这,已经没剩下什么了。
可是即便眼下他还病着,她的一根弦却始终紧绷着,或许是习惯了警惕。
沈青萝瞥见床头那把剪刀,取过来倏地向他刺过去,剪刀正抵眉心却又顿住,再往下一点便能刺穿他的皮肤,他虽没睁开眼睛,握着她的手的力道却微变。
或许他是醒着的,只是选择了相信她。
她并未拆穿,将剪刀收回,放回原位,叮嘱道:“睡吧。”
手心被他轻捏了一下,他的手没放开,呼吸却趋于均匀。
苏渊这一觉大概睡了两个时辰,外面的天已经黑了,帐篷外略显喧嚣,沈青萝问过小竹才知是今日打了胜仗,副将正率领众人喝酒烤肉,犒劳大家,还道是苏渊回来时吩咐的。
熬好的汤药被小竹端来放到床头,苏渊睁开眼睛,意识到沈青萝的手还被他握在手里,遂拉到身前为她捏一捏,“就一直坐在这?”
“你不松开,我能去哪?”这两个时辰坐的她腿脚发麻,尤其是手被他捏的生疼。
“为何不躺上来一起睡?”他按摩似地捏完她的手指,又开始捏她的手掌。
感觉没有那么麻了,她将手收回,“我又不困。”
目光不自觉瞥见那热腾腾的汤药,她过去扶他,“起来把药喝了。”
苏渊单手捂在腹部,接着她的力道靠坐在床头,端起药碗一饮而尽,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沈青萝被他看的分外不自在,抢过药碗递给小竹,“去拿些吃的。”
小竹应下,带着药碗退了出去。
“你还没用膳?”他眉头微皱,话语中带着几分嗔怒之意。
“你那么拽着我,不方便。”其实是没胃口,只是她刻意这么说,挑起他的不悦。
“你该叫醒我。”他抱她入怀,下颚抵在她的肩上,掌心落在她的腹部,“若是饿到他就不好了。”
他惯常的亲昵令她不适,尤其是提起这个孩子,心中更是堵得慌,她将他的手拿开,没好气道:“一身臭汗,更没胃口。”
这话倒是很受用,他果然松开她,低头闻了闻自己的身上,他刚下战场,方才又发了热,的确带着一身的汗。沈青萝起身,走到门口对守卫道:“备水,将军要沐浴。”
一人领命匆匆跑向火房,她趁机瞧了外面一眼,空中繁星点点,不远处篝火跳跃,笙歌阵阵,谈话笑闹声不绝于耳,放下帘子一转身差点撞到苏渊的身上。
“等我伤好了,带你出去看。”
“算了,我不爱热闹。”沈青萝假意回绝,朝帐篷里走去。她并非不爱热闹,只是不喜欢一群不熟悉的人之间的热闹。
身后的脚步声跟来,“我说的是边关的风景。”
“你怎么下来了,当心牵动伤口。”沈青萝不悦地瞧了他一眼,拉住他的手腕将他带回到床榻上。
小竹掀了帘子将晚膳送进来,方才要的热水也送到门口。
“趁热吃吧。”沈青萝将筷子递过去,苏渊接过,却夹起菜递到她嘴边,她下意识地后躲,“我自己来。”
他一副她不吃便不罢休的模样,无奈她只得张嘴,见她咽下,他才开始吃饭,沈青萝拾起筷子,象征性地吃了几口,却食之无味。
与他之间的氛围融洽到反常,她心知不能再继续耽搁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