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丝毫没有苏醒的征兆。
“他不会死了吧?”沈青萝身形微微发抖。
苏渊上前一步,单手撑在她的腰后,扶她坐回去。
“不会死。”
他面色冷静,不像在说谎,沈青萝也不知道为什么就信了他的话,心渐渐安定下来。
“你为什么推他?”方才苏渊那一下看似不经意,实则却是故意。
“他调戏你。”
“不过是随口一问的玩笑罢了。”这李昭看起来吊儿郎当,嘴里说出的话听不出真假。
“在我这里,不是玩笑。”
沈青萝看得出,他这是在较真。
说话的功夫,船已到码头。
“二位还是先送这位公子去医馆吧。”
苏渊不缓不慢地站起来,凭空做了个手势,司言不知从哪忽然出现,扛起船上的人放进马车,沈青萝和苏渊紧跟着上去,匆匆赶往医馆。
这地离医馆并不远,不过半盏茶的功夫便到了,司言将昏迷中的李昭扛进去,沈青萝下马车,眼前的地方很是熟悉,正是上次她抓药的地方。
医馆的大夫掰开李昭的嘴左右瞧瞧,伸手按了按他的腹部,又捏了捏他的小腿,随即抽出银针在他的穴位上一扎,李昭轻咳了一声,睁开了眼睛。他的目光呆滞片刻,随即在屋内扫视了一圈,“我这是在哪?”
沈青萝凑上前去,见他已恢复如常,答道:“医馆,你落水了。”
榻上的人慢慢缓过神来,看了眼湿透的衣衫,又抬头看向苏渊。
苏渊面容严肃,露出一副看起来很不好惹的模样,李昭压下心气委屈地瞧了沈青萝一眼,嘀咕道:“我怎么这么倒霉。”
一个二十七岁的大男人露出一副小羊羔子一般的懵懂神情,有种说不出的怪异。
归根结底,这件事是由她引起的,沈青萝心中不忍,“大夫,为这位公子瞧瞧是否需要喝药,看诊和吃药的钱由我们出。”
大夫探向李昭的脉搏,片刻后收回手:“这位公子身子硬朗,并无大碍。”
“我没事,不就是落水,若不是你们来,我还泡在湖里呢。”李昭自认倒霉,下床榻拧掉衣裳里的水,对苏渊和沈青萝摆摆手,“我先行回去更衣,咱们有缘再见。”
说罢也不顾窘迫,旁若无人地出了药房。
苏渊自打进来之后便一直杵在一旁,一言未发,沈青萝见人已没事转身要离去,却听身后人忽然开口:“你吃药已有一段时日,今日既然来了便叫大夫看看。”
沈青萝僵住脚步,她本就没大碍,所谓调理身子,不过是为了掩饰那道避子的药。
“不必了。”为防止苏渊起疑,她已先行出去,不稍片刻,苏渊果然跟了出来。
这一折腾,天已渐晚,回苏宅的马车上,沈青萝因着心虚并没有说话,只掀开帘子瞧着外面,出神之际,身侧人忽然握住她的手。
她放下帘子,不解地看向苏渊。
“思来想去,我应该立即娶你进门,免得你被旁人惦记。”
马车已经在苏宅大门口停下,沈青萝和苏渊都没有下车的意思,尤其是沈青萝,还没能从苏渊方才的那句话缓过神来。
“你的意思呢?”苏渊指腹用力,在她骨节上捏了捏。
沈青萝将手收回,才拿回一半,被苏渊重新捉回去握在手里,她仰头看向他,狭窄的车厢内灯光昏暗,唯独他的一双眸子亮的惊人。
“我们约定过,我在你身边两年,之后你会放我离开。”
“这并不妨碍我娶你。”苏渊没有放手的意思,他这样的眼神让沈青萝怀疑不止是两年,纵使是一辈子,他也不打算放她离开。
“可成婚不一样。”成婚之后,她便是有夫之妇,两年之后即便能离开,苏渊也在她生命中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
“当初的约定里并没有限定这一项。”苏渊颇有几分得寸进尺的意思。
那约定中的确没有说过不能成婚,可照他这么做,两年的时间还可以做很多其他的事,成婚若是可以,生子似乎也理所应当,这样一来她还谈何离开?但凡她退让一步,便会陷入他的陷阱中万劫不复。
“当初也没有提及这一点。苏渊,两年而已,我们好好过吧,不要妄想太多。”沈青萝态度坚决。
她掀开帘子下了马车,朝苏宅里面走去,身后的人并没有跟过来。
才进房门,小竹便迎上来,朝她身后瞧了瞧,“公子呢?要现在用膳吗?”
“不了,我没胃口。”沈青萝说着要回内室,却又被小竹喊住:“药还喝吗?”
药,自然是要喝的,“端过来吧。”
“是。”小竹说着已返回厨房,将汤药端过来送进内室,“这是最后一位汤药,要不要奴婢再去药堂——”
“不必。”她的话还没说完便被沈青萝打断。
见她心情不大好,小竹悻悻地退出去,却在门口撞见回来的公子,她福了福身正准备退下去,被苏渊叫住,“明日去药房再去抓几幅汤药,姑娘的身子耽搁不得,把晚膳端过来吧。”
“是。”小竹匆匆进了膳房。
苏渊才走进房门,闻到一股浓重的药味,沈青萝正端着药碗踌躇,见他进来,便置气似地一口气将药灌下去。
苏渊走过去,手落在她的肩头,放下姿态,“你若是不愿意,我们便不成婚。”
似是没料到他会如此让步,她面色有所缓和,苏渊趁机劝道:“去用膳,别饿坏了。”
除了报仇忍辱负重,苏渊从未有过如此耐心,以前也不乏女子前赴后继地往他身上扑,但他一心只想报仇,从未有过其他想法,直到遇见她。
沈青萝的出现,说不出是赏赐,还是他命中的劫难。
这一夜,苏渊没有再回那个窄小的库房,就宿在沈青萝的房中,他也没有任何逾越之举,只静静地躺在她身侧。沈青萝也并未在意,权当他不存在,同床异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