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走。”陶夭坚持。
李昭本就是个文弱书生,自是拿她没辙。
一直沉默不语被抹两次脖子的沈青萝终是忍不住开了口:“大家相识一场,不至于闹到这个地步,我们各退一步,先派人为陶灼看伤,既是有恩怨不妨坐下来谈一谈,话说开了才不至于误伤。”
说到误伤,沈青萝无疑才是真正的受害者。
“此事可行,不过还要看苏公子的意思。”李昭虽口中说的虽是苏渊,目光却看向沈青萝。
他是个通透的人,本次挟持沈青萝便是他给陶夭出的主意。
沈青萝明白他话中的意思,对苏渊道:“夫君可否先答应我不动陶家兄妹二人?再这么僵持下去,我的血怕是要流干了。”
苏渊看向沈青萝淌血的脖颈,眼中的心疼是掩不住的,将手中的剑丢给司言,“来人,把人带回屋,再去请个大夫。”
陶灼已经被扶进屋,陶夭收起剑带着沈青萝一同过去,直到陶灼被送回到她身旁,才趁机把沈青萝推到苏渊怀里。
苏渊及时揽住她,单手捂住她的脖颈,担忧道:“感觉怎么样?”
沈青萝摇摇头。
一行人转移到室内,寨子里那个叫阿庄的大夫为陶灼看伤,苏渊则亲自为沈青萝上药包扎,“是我的错,我该让司言留在苏宅保护你的。”
“一点小伤。”沈青萝扫向陶夭那头,陶灼已陷入昏迷,“你究竟为何要对飓风寨下手?”
苏渊扫了那头一眼,眸子中染了一丝愠色,“二十年前打劫我父亲的那帮山贼就是飓风寨,为首的正是那位现任寨主他爹。”
此话一出,不止沈青萝愣住了,连那头的李昭也是一愣,他虽时常说书,却从没想过后续还有这样的一茬孽缘。
陶灼正昏迷着,反倒是陶夭指着苏渊骂道:“你别胡说八道,我飓风寨只劫富济贫,不做伤天害理的勾当。”
苏渊冷哼一声,侧头看向那个叫阿庄的人,“飓风寨为何劫富济贫,你年纪尚小怕是不知,你身边的那位应该有所耳闻。”
阿庄手中的动作一顿。
“阿庄,他说的是真的?”陶夭不可置信地盯着他。
一屋子人的目光都落在阿庄身上,双方已闹得这么僵,他不再隐瞒,“老寨主此前的确是当过山贼,这件事寨主也知道。”
陶夭不由地摇摇头,“不,我不信,阿爹阿娘不是那样的人。”
她记忆中的爹娘虽住在山里,却勤恳朴素,没做过伤天害理的事。
“老寨主和夫人有一回受雇去打劫两个书生,一开始只是求财,本没打算伤人性命,无意中伤了其中一个人,后来听说那人高中了状元,怕事后被追究,这才躲了起来。直到老寨主和夫人去世,寨主长大成人后才重振飓风寨,开始劫富济贫正名。”
陶夭情绪崩溃,李昭安慰地拍了拍她的肩膀。
苏渊冷哼了一声,“你还有什么话要说?”
偏此时,陶灼转醒,仰头对苏渊虚弱道:“有什么仇恨尽管冲我来,不要动我妹妹。”
苏渊抿着唇,并未再发话。
反倒是沈青萝忽然想起了什么,也不顾脖颈上的伤,嗔笑道:“这个你放心,苏公子对极恨之人并不会取他性命,只会令他痛不欲生。至于你妹妹就更不可能有性命之忧,最多……”她停顿片刻,看向苏渊,“最多强取豪夺,留在身侧亵玩。”
“你……”陶灼看着苏渊,气伤口复发,当即躺了会去,陶夭吓得扑到李昭的怀里瑟瑟发抖。
倒是苏渊,拧着眉头看着她,“夫人这话是在怪我当初那般对你?”
“有吗?”沈青萝笑道,瞧了一眼依偎在李昭怀中的陶夭打趣道:“不过陶姑娘显然已心有所属,还是莫破坏人姻缘,若你当真强行将她带回去,那便休了我。我这个人善妒,受不了你身旁有其他女子。”
苏渊本因沈青萝旁敲侧击的一段话心有不满,听她说到最后这句时却收敛了怒意,握住她的手道:“我何时说要带她回去?我只要你,旁人看不上。”
沈青萝笑而不语,复又瞧见另一侧那被苏渊折磨的惨不忍睹的陶灼,收敛了笑意,“夫君当真要与他计较?毕竟是上一辈的过失,你已把他伤成这样,不如——”
话还没说完,便被苏渊打断:“你这是在为他求情?”
“他毕竟救过我,况且……”沈青萝仰头看向苏渊,“冤冤相报何时了,眼下你不是孤身一人,就算卖我一个人情,偿还他救我的那个恩情可以吗?”
苏渊看向那二人,思忱了好一会儿,复又收回目光看着她道:“夫人说了算。”
沈青萝轻笑,攀上他的手臂,“既然如此我们便回去吧,这寨子里毒蛇横行,我是真的怕了。”
他宠溺地对她笑道:“依你。”
他走到陶氏兄妹身前,“我苏渊向来是有仇必报之人,你既救过我夫人,今日便以此相抵,不再追究。”复又对司言吩咐道:“叫上人撤退。”
说罢,苏渊打横抱起沈青萝便往外走,沈青萝手按在他的肩膀道:“放我下来,我只是脖子受伤,又没伤到脚。”
“我喜欢抱着你。”他已抱着她出了房门,临出门前,沈青萝越过苏渊的肩膀看向身后,见李昭对她点点头。
待人已走远,陶夭才从李昭的怀中出来,“那人肯轻易放了我们?”
李昭点点头,“他必定是不肯的,但耐不住你沈姐姐的枕边风吹的厉害。”
陶夭瞧向门外,“沈姐姐真是命好,遇到这样一位疼爱她的夫君。”
谁料李昭却笑着摇头否认,“你若是知晓她的过去,就不会这么说了。”
“为什么?”陶夭不解。
“她本该是这世间最高贵的女子,被苏渊害的家破人亡,巧取豪夺至此。你以为她是想报恩才替你兄妹二人求情的?”
“难道不是?”
李昭摇摇头,“她自己这一生已经被苏渊毁了,再见不得其他人受他迫害,她到底还是仁慈的。”
“可我看她对苏渊并非全无感情。”陶夭回想刚才沈青萝和苏渊相处的情形,分明是一副郎情妾意的模样。
“亦真亦假谁又说得清呢,不过今日能转危为安,的确是她的功劳。”李昭对沈青萝是又怜又敬,他也曾听过以往她的清高,如今却如水一般坚韧,委曲求全却又表现得游刃有余,叫人摸不透。
陶夭不由得愧疚,“我还在她脖子上抹了两刀……早知道下手轻点了。”
“罢了,她不会在意的。”
那个女子已然看透了生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