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郡主,往事不可追,如今你阳寿已尽,再追究过往也再无意义,还是速速随我等渡过忘川,前往阎罗殿吧,别让我等为难。”
马面难得说了几句真情实意的话,或许是看到眼前的女子,的确叫人忍不住惋惜,在这地府之中,他每日都会见上无数魂魄,人世间的爱恨嗔痴在他这儿早就算不得什么,没有人愿意放弃世间一切,不想面对死亡者更是比比皆是,一日又一日,他早已没有没有半分感情。
只是今日,难得会对一人心中生起一丝怜悯。
地府阴暗无边,无风无月亦无光,恶鬼纵行,阴魂遍布,唯独刚刚那一道雷声,像是惊醒了这上千年来的沉寂,难得多了些生息。
八百里黄泉,旷野无边无际,此刻间,绿意之中似乎多出了些什么,远远看去,一抹红色花瓣缓缓绽开。
渡船上的船夫几乎是一眼就看到了那盛开在绿意之中的红色,他眼中飞快闪过惊愕,随即脚下就不受控制得从船舱中走了出来。
草编的鞋子是说不出的朴素,身上深灰色的麻布衣裳褴褛落魄,头上的斗笠遮挡住了大半张脸,叫人几乎看不清面容,他一边走着,嘴中还不禁呢喃道:
“开花了……”
岸上,姜璃静静站在原地,感知着地府里突然吹起的清风,那风拂面而过,满是温柔,卷走她眼底的泪珠,一点一点缀在地上。
“所以,他的代价是什么?”
她顿了好一会儿才微微抬眸看向面前的牛头马面,故事的结尾,她不知道该如何去面对,只觉得那股悲伤像是忘川河中的潮水,快要将她淹没,那窒息得感觉紧紧裹着她的心脏,呼吸之间都疼得她眼泪止不住往下掉。
她只想知道,庄子衿的代价是什么,用自己的往生与后世,换她一个虚无缥缈的生机,所以,他都经历了些什么?
马面无奈摇了摇头,眸光无比平静,“你不是都看到了吗?”
闻言,姜璃突然愣了一下,可脑海中浮现出的人叫她一时间有些难以接受。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她无助呢喃着,可说着说着,却突然笑出了声,笑声传遍寂静的黄泉,似是银铃一般悦耳,可那笑声没过几下,就染上了哽咽,随之伴着眼泪一点点转成了哭腔。
“不是说不爱我的吗?不是说心怀大义,已许天下再难许卿的吗?不是说,说与我不过兄妹而已吗……”
“为何要救我?为何要让我内疚一辈子?”
“庄子衿……张启灵……”
姜璃脚下失力,直接跌坐在了地上,情绪的失控叫她忍不住在地上蜷缩起来,那带着哭腔的话在空旷无垠的黄泉回荡了一遍又一遍。
原本应该秉公执法的牛头马面,见状却没有趁人之危将她带走,共情对于他们而言,实在太陌生了。
清风拂面,卷带着一抹幽香袭来,八百里黄泉,似乎是在一刹那间开满了曼珠沙华,红色的花瓣一朵接着一朵的绽放,很快便开满了那无边无际的旷野。
几人站在原地直接看傻了眼,黄泉的曼珠沙华居然开花了……
新月饭店,大厅里依旧一片狼藉,红色的绸缎落得四处都是,各种打斗的痕迹遍布,高堂上的牌位泛着淡淡幽光,桌上摆着的茶水早没了热气,茶叶像是一方小舟,在茶碗中飘荡。
明明是大喜的日子,可如今那火红的喜字却无比刺眼。
死亡对于他们这群人来说,最是熟悉不过,可纵使见惯了生死,可却无法面对身旁人的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