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相的背后,是血海深仇,可站在原地听完一切的姜璃,却显得格外平静,仿佛那一切与她无关一样,但等她微微抬手要拂去面上的湿润时,却只看到指腹上沾染的血色。
猩红的血,顺着眼眶滑落,触目猩红。
姜砚说,那场大战中死的不止是她,还有自己最好的兄弟庄子衿,是程朗,是王府里跟他出生入死的弟兄们。
那年冬至的大雪,将整座景阳王府埋在了深渊之中,他独身一人,在那座只留有他一人的府中,在本该阖家团圆的日子里,埋葬了他的爹娘,他的妹妹。
他不明白,景阳王府满门忠勇,怎么会落得如此下场,他们明明已经退让了,已经从帝丘来到了长沙郡,原以为只要走得远远的,他们一家人就能守好彼此,为什么要逼他们?
姜砚,曾经一心将百姓安康,将生死置之度外,只为守护好姜国每一寸土地的少年将军,在父母姊妹身死之后,在第二年的开春之际,带着长沙郡驻守的景阳王军,揭竿而起,北上讨伐,直捣帝丘皇城。
他说,当年北上途中,因为有庄子衿的同行,他才撑住没有在途中气绝而亡,他早该死的,却因为心中那股恨意一直撑着他,才叫他一路安顺。
北上途径秦岭时,无意间偶然得到一件宝物,而在此后,就听闻有一支神出鬼没的军队,在帝丘层层叠叠士兵的眼皮子底下,直捣皇城。
皇宫的大火烧了三天三夜,帝丘的百姓只知道,每晚都能听到皇宫里传出悲嚎,凄惨的声音经久不绝,鲜血染红了护城河,一直流向城外的河流,自那后半年,帝丘的渔夫不敢打渔,农民不敢播种。
那宫里的人没有一个是被冤枉的,有一个算一个,都是害死阿爹阿娘的凶手,就算没有动手,那也是帮凶!
那些日子,姜砚像是嗜血的魔头刚刚从十八层地狱爬上来一般,那本该是插入敌人身体的刺云戟不知道挑下了多少人的脑袋,血色染红了他的衣袍,早已分不清那上头的血,是他的还是旁人的。
可他,因为斩了真龙,而惹得天地动怒,那时入地府的亡魂络绎不绝,地府本想将姜砚带回去的,但奈何他身上杀戮太重,又因为沾染了斩真龙的业障,导致地府都不敢收他,最后,姜砚用自己灵魂与地府做了抵押,为地府做事。
因为他始终坚信,自己的妹妹会有醒的那天,他害怕自己入了轮回后,就真的只剩她一人在世间,自己曾答应过她的那些事都还不曾完成,自己怎能离开?
姜璃不知道自己是怎样听完这些的,她只知道,自己那颗心平静得没有半分波澜,可身体却冷得可怕,比起在陨铜棺里还要冷,那心,比被那匕首扎进去时还要疼。
望着那满目火光和四方摆着的牌位,摇曳的烛火里仿佛映照着她自己,她像是能在里头看到自己惨白的脸。
身上冷得可怕,像是被关在了冰窖里一样,她缓缓抬手,要去触碰那烛火,火苗落在指尖的那丝刺痛,才叫她感受到了自己还活着。
小姑娘的动作丝毫不差落在了跟在身后的几人眼中,不说是姜璃了,就是他们在听到这些时,都不知道该用什么话来表达自己的心情。
原以为小姑娘会如从前那般,痛哭一场,然后宣泄自己的不甘,可如今,她面上却平静异常,这叫几人心中更是忍不住哽咽了一番。
“阿兄,将这里封了吧。”姜璃突然开口道。
沙哑得不成样子的声音,半点没有平日中那娇软的样子,口中的腥甜被她强咽了回去,她收回了手,手指上的大块儿烧伤痕迹触目惊心。
原以为她是要离开了,可就在姜砚抬眸看向她时,却听见她又继续说道:
“封了吧,我想在此处将阿娘留给我的东西都学会,不想被人打扰。”
众人这才反应过来,小姑娘的意思是要将自己封在这里头。
“不行!”张启灵立马开口阻止说,他怎么能将她一个人留在这儿?